尾聲 愛是一朵花,而你是唯一的種子 第八節

林喜兒氣得不行,好幾次想把看紀念的那些人罵一頓,要不是陸景澤在一旁好說歹說地攔著,她恐怕早和人吵起來了。

因為紀念的關係,他們匆匆買好東西就結賬離開。

回到車裡,紀念顯然放鬆了許多,她伸了個懶腰,然後轉頭看著談宗熠說:「弱智。」

談宗熠的心狠狠一疼,他輕聲問:「誰說的?」

林喜兒也一臉驚詫地看著她。

「不知道。」紀念搖搖頭。

「那你是在哪兒聽見的呢?」

紀念想了想,指著談宗熠手裡的購物袋:「這兒。」

林喜兒氣得差點要罵髒話,她胸口因為憤怒劇烈地起伏著,把臉轉向窗外,咬牙切齒輕輕吐出兩個字:「畜生!」說完,她的眼淚簌簌落下。

談宗熠的心口劇疼,像被人剜了一刀,他忍著喉嚨里的灼痛,艱難地開口道:「是一種菜的名字。」

陸景澤被他的解釋雷得目瞪口呆。

紀念似乎沒有察覺到大家的情緒變化,她打了個哈欠,皺著眉道:「困了。」

談宗熠伸出手將她攬進自己懷裡,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胸口,他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肩膀,溫柔道:「睡吧。」

晚上,誰也沒有心思吃飯,沉默地坐在院子里。

陸景澤安慰他們:「紀念能活著已經是幸運了,現在你們至少每天都能看見她,人家說她什麼,反正她也不懂,也影響不到她。」

「你說得輕鬆,別人要是這樣說你親人你能不難受?」林喜兒出聲嗆他。

陸景澤摸了摸鼻子,今天怎麼盡往槍口上撞呢?

談宗熠嘆了口氣:「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上去陪念念了。」

紀念現在的睡眠時間很長,像是要把以前沒能睡好的覺都一次性給補齊了。談宗熠靠在床頭看著她,這一段時間,她略微吃胖了點,臉色也漸漸紅潤了,她額頭靠髮際線的位置留下了一塊疤,平常被頭髮蓋著看不見。

他伸手輕輕撫摸,心裡痛楚酸澀。

人們說,宇宙是守恆的,人的一生獲得多少和失去多少都是相等的。如果真是這樣,他的小姑娘是不是往後就會一直平安順遂了呢。

陸景澤說得對,至少她現在平平安安,自己每天還能看見她,這樣就夠了,他已不敢再有別的奢求。

念念,從今往後,你只要快樂就好,其餘的,什麼都交給我。

生病後,紀念變得任性,看見人家做什麼她就要做什麼,大概是潛意識裡想要彌補小時候沒能得到的寵愛。

深夜,她突發奇想要坐車出去兜風,談宗熠也由著她,拿衣服把她裹嚴實了,然後就牽著她出門。

深秋的夜裡,街上人煙稀少,空蕩蕩的馬路被閃爍的霓虹燈照出別樣的色彩,車裡放著勃拉姆斯的鋼琴曲,紀念望向窗外,像孩子一樣充滿喜悅地打量這個世界。

然後,回過頭朝他甜甜一笑。

每當這樣的時刻,談宗熠就會感到一種奇妙安慰,他已想好了,如果她真的不能好,那此生,她既是他妻子又是他女兒,他把他的親情和愛情一併給她。

每天下午,他會陪著她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她似懂非懂,會問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有時,她看到電影里出現了什麼畫面,就會鬧著要去看。

這些日子以來,他帶她去看過清晨四點的日出,徒步去南灣河看日落,驅車去幾十公里以外的山上夜宿,看冬日的璀璨星空。

周末,他們去麵包房與一群小孩子一起DIY蛋糕,午後,去公園喂鴿子。

在談宗熠的記憶里,從他們離開劍橋後,就再也沒有過這樣平靜幸福的時光了。有時候,他看著她快樂滿足的笑臉,就會想,如果她不能恢複,他們就這樣過一生也沒有問題,只要他們在一起,只要她平安健康,那他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初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紀念還在賴床,談宗熠打開窗帘,窗外,鵝毛大雪簌簌飛下,屋頂、樹枝、地上都積了一層雪。

紀念驚訝了好一會兒,然後激動地跳下床,赤腳跑去落地窗前看,談宗熠穿著白襯衫,雙手插在口袋靜靜地看著她。

她轉過身指著外面,滿臉興奮地對他喊:「雪。」

談宗熠笑著問:「要不要出去打雪仗?」

紀念的眼睛隨之一亮,一個勁兒地點頭。

陸景澤和林喜兒來時,他們兩個人正在院子里打雪仗,紀念看見他們進來,立刻把手裡的雪球砸向陸景澤,看著他中招,她自個兒高興得活蹦亂跳。

林喜兒看著她,她穿著白色的羽絨服,牛仔褲塞進小棉靴里,頸間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臉色通透紅潤,現在的紀念,似乎比沒生病時的她更快樂更幸福,可是,難道要這樣一輩子嗎?

她在發愣時,紀念已經跑過去拉住了她的手,脆生生道:「打雪仗!」

林喜兒恍然回神,笑著對她說:「你可打不過我。」

紀念鬆開了她的手,一步步向後退,帶著一臉狡黠的笑。退了幾步後,她迅速將藏在身後的雪球朝林喜兒砸過去。

談宗熠看著這一幕,啞然失笑,紀念跑到他面前,仰著頭一臉等待誇獎的神情,彷彿在說,看,我打得過她。

「念念真棒!」他伸手颳了下她的鼻子。

林喜兒氣得跳腳:「談宗熠,有你這樣慣的嗎?」

「別急,我來給你報仇。」陸景澤邊說邊向談宗熠砸雪球。

紀念看見他打談宗熠,眼睛都瞪圓了,立即不甘示弱地抓了一把雪,紛紛揚揚對著陸景澤灑過去。四人混戰,他們在雪地里玩了整個下午。

林喜兒看著這場景,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她、樂言、紀念和談宗熠他們四個人同游倫敦時的時光,那時,他們正當青春年少,以為日子永遠都會這樣熱烈而明快,愛的人也會一直伴在身邊。

下午,他們去超市採購準備煮火鍋用的食材。

談宗熠從不避諱帶紀念出門,他不會因為她生病,就剝奪她正常生活的權利,別人怎麼看,怎麼說,對紀念是沒有影響的,而他,更是絲毫不介意別人的言論。

晚上,他們四個人圍在一起吃火鍋,熱蒸汽瀰漫在整個房間里,令人感到格外溫暖,外面,雪漸漸變小,如柳絮一般在半空中打著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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