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愛是一朵花,而你是唯一的種子 第三節

下午四點鐘,天色很暗,烏雲密布,遮住了亮光,天空低得彷彿就壓在人頭頂上,紀念覺得十分壓抑。

高信達的手機響了,在一片寂靜中,這突兀的聲音刺得人心臟驟然一緊。

「讓紀念說話。」

手機開了揚聲器,談宗熠的聲音傳出來,紀念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沉重與嚴肅。

高信達瞥了紀念一眼,然後把手機拿得離她近一些。

紀念喉嚨一陣灼熱,她竭力讓自己平靜一點,對著手機大聲喊:「談宗熠,我沒事,你別擔心。」

聽見了她的聲音,談宗熠的心安定了些,他情緒波動很大,以至於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他想要安慰她別怕,卻想起了她剛才對著他大喊時,語氣里的故作輕鬆。

此時此刻,她竟然還在安慰他。談宗熠的喉嚨灼痛,眼睛發脹,視線一片模糊。

他大口喘息著,靜默片刻,等胸口翻湧的情緒漸漸平息,然後開口問高信達:「你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什麼時間?在哪裡見?」

高信達把手機收回來,對著聽筒說:「七點,淮海碼頭,另外給我準備一輛車。」

談宗熠準備了他要的一切,他看了眼時間,離他們約定好的時間還有不到兩小時。

這一次,為了萬無一失,他特意聯繫了他的一個朋友——陸景澤。陸景澤曾在東南亞做過一段時間僱傭兵,當時他擔任狙擊手,有神槍手之名。

當年在美國,因機緣巧合他救過陸景澤一命,兩人因此成了莫逆之交。

對方接到他的電話後,二話不說,就買了機票回來。從B市到G市,不到兩個小時的行程,時間上正好來得及。

紀念覺得自己好像發燒了,身上滾燙,嗓子里幹得冒煙,頭痛欲裂,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特別想睡覺。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聞到了一股怪味,她被這股怪味給嗆醒了,睜開眼睛一看,天已經黑透了,因為是陰天,天空中沒有星光與月,格外暗淡。

這股怪味越來越重,像是什麼被燒焦了一樣,高信達似乎也聞到了,紀念聽見他嘀咕了幾句,但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突然,一道火光衝天而起,照亮了大半邊天空,伴隨著滾滾濃煙,紀念被嗆得直咳,她怔怔看著,整個人完全蒙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她意識到是遊艇失火時,火勢已經蔓延起來,整艘遊艇都被大火燒著了。

紀念怔怔看著火舌朝自己燒來,她的心跳幾乎都停了,呼吸越發急促,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求生的本能迫使她立即轉身,然後一頭扎進大海。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間沒入眼耳口鼻,她的胸腔被海水灌滿,強烈的刺痛讓她沒法呼吸,她想要掙扎著划動手臂時,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還被綁著。

紀念眼前出現一道白光,她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輕,整個人幾乎陷入了沒有意識的狀態,連疼痛感都漸漸消失了。

意識清醒前的最後幾秒,她想起了談宗熠的臉,那時她十六歲,在沈靜微工作室里,與他倉惶相遇時,他看向她的那張臉。

他溫和、平靜的神情中透著一點點詫異。

好像在對她說:「咦,你怎麼在這裡?」

新聞里連續播放著淮海區域一艘遊艇失火的消息,消防隊趕到時,整艘遊艇都已被燒毀,他們用高水壓槍滅了火。然而,卻沒有在遊艇上發現任何一個人。

談宗熠是在醫院裡看見這則新聞的。當時,他在林喜兒的病房,確定她身體沒有大礙後,準備出發去見高信達。

他走出病房,走廊里聚集了很多護士、醫生,他們抬頭看著懸掛在牆上的電視,談宗熠抬頭瞥了一眼,並沒有太在意,走了幾步後,他聽見了幾個詞:淮海區,遊艇失火。

他的心臟驟然一緊,轉過頭再次看電視屏幕,屏幕上是一艘失火的遊艇,消防隊員正在用高壓槍滅火。

他大步走到電視機前,緊緊盯著屏幕,主持人還在喋喋不休,而他的眼睛只盯著那艘失火的遊艇,和屏幕下方滾動著的淮海區的字幕。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這個男人,臉色難堪到了極點,站在他身邊的人,似乎能聽見他上下牙齒打戰的聲音,拳頭握得咯吱響。

談宗熠拔足狂奔,他一口氣從十樓跑下去,感覺不到一丁點累,只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整個人都是木訥的,像空有一顆心的木偶。

電話響了,是陸景澤打來的,談宗熠拿著手機的手在抖,好半天才按下接聽鍵。

手機里,有幾秒鐘的沉默,氣氛沉重,接著,陸竟澤說:「我在淮海區。」

「遊艇失火了,消防隊員說遊艇上沒有人。」陸景澤頓了頓,接著道,「談,你先別急,我已聯繫了搜救隊。」

談宗熠趕到時,消防員救火都已結束,海灘上,聚集了許多人,是記者和附近的一些居民。

陸景澤走到他身邊:「搜救隊馬上就到。」

海風呼嘯,吹得衣服簌簌響,像是小獸發出的嗚咽聲,海面上,波濤洶湧,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談宗熠身體筆直僵硬,他的心臟一抽一抽地疼,像被利器刺穿,前胸後背彷彿都空了。

紀念。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混沌,只剩下這一個名字,一遍遍在腦海中迴響。

他疾步穿過人群,走到大海邊上,然後一頭扎了進去,他的身影落入大海,擊起水花和陣陣波浪。大家捂著嘴,詫異地看著這一幕,這個人怎麼會突然跳海?

談宗熠潛入大海深處,海水冰涼刺骨,他只要一想到紀念正在忍受這種痛苦,他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他加快速度朝更遠、更深處游去,海底沒有氧氣,他憋得胸膛極痛,忍到極限時,冒出頭來換口氣,接著再游。

念念,你在哪裡?

很多書上寫,危難之際,愛人之間是會出現心靈感應的,那麼,他怎麼一點都感知不到紀念究竟在哪裡?

「這是什麼聲音,狼嚎嗎?」

陸景澤身邊的一個女記者打了個哆嗦問。

絕望而凄厲的喊叫聲,順著風傳遞過來,這聲音里,藏著無盡的痛苦與無力,令人心驚。

「不。」陸景澤道,「是『人嚎』。」

搜救隊對整片區域都進行了搜救,他們來之前,談宗熠已經耗盡了力氣,可他仍不肯停止尋找,陸景澤看不下去了,提著他的領子把他拽上了船。

「再這樣下去,你就等不到紀念回來了!」陸景澤大吼。

此時,談宗熠的情緒已瀕臨崩潰。

搜救隊搜尋了一夜,卻只找到了高信達的屍體,並沒有發現紀念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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