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愛是一朵花,而你是唯一的種子 第二節

「是我。」手機里傳來高信達的聲音。

「紀念呢?」談宗熠咬牙切齒地問。

高信達在電話里笑起來,似乎很開心見到談宗熠這樣的反應。

盛怒之下,高信達原本是想拉著紀念給他陪葬的,反正都是死,那他要讓談宗熠跟著痛苦一輩子,可在開車來的路上,他的腦子逐漸清醒。

不,不一定就是絕路,只要談宗熠肯合作,肯想辦法把他給送出去,那他就還有生機。

紀念,是他手裡唯一可用的王牌。

「當然和我在一起。」高信達說。

談宗熠急怒攻心,幾乎要捏碎手裡的手機,他竭力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他閉上眼,胸腔被一股氣頂著,每呼吸一下就疼厲害。

「讓她說話。」談宗熠睜開眼。

「她被撞得不輕,目前還沒醒,既然你那麼想和她說話,那等她醒了我再給你電話。」高信達漫不經心道。

談宗熠眼前一黑,胸口陣陣疼痛襲來,他額頭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地說:「高信達,她如果出事,我讓你死一萬次!」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

「談宗熠,你最好不要刺激我。」高信達語氣陰冷。

他說完,利落地掛了電話。

片刻後,談宗熠收到一條信息,是高信達發來的,他說:「機票、護照、簽證、錢,準備好這些東西後,電話聯繫。如果報警,紀念陪葬。」

談宗熠站得筆直,手機被他緊緊捏在手裡,他盯著這行字,像是透過這些在看高信達,心裡襲來排山倒海的恐懼與愧疚,為什麼每一次他都把她置身於險境之中!

談宗熠簡直恨死了自己,他手握成拳,對著一旁的車,狠狠砸了下去。

血,順著手背蜿蜒流下,他毫不在意,又一拳狠狠砸下。

紀念緩緩睜開眼睛,眼珠子轉了轉,心裡忽然一陣噁心,忍不住低頭嘔吐,然後,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了。

她驚愕地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一艘白色的遊艇上,四周是茫茫大海,而她雙手被綁,靠在駕駛座旁的位置上。

她身旁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轉過身看著她,紀念驚呼:「高信達!」

「是你撞的我們?」她記起來了。

林喜兒剛把車開出去沒多遠,她們就被後面的車追尾了,昏迷前,她看見有人打開了車門,接著,她就昏了過去。原來這一切都是高信達安排好的!

「沒錯,是我撞的。」高信達大方承認。

紀念氣極,她忽然想起什麼,緊張地看著他:「喜兒呢?」

「放心,我對她沒有興趣。」

紀念頭痛欲裂,但腦子裡卻還在飛快地轉。高信達綁了她來,很明顯是為了威脅談宗熠,既然這樣,那她暫時就是安全的。想通這點後,她心裡漸漸放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與高信達打照面,說實話,即使他已人過中年,但他保養得好,身體沒有發福,臉部線條依舊分明,只是目光過於陰沉,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戾氣。

紀念想像得出,年輕時的他一定也是儀錶堂堂,否則,談宗熠的母親怎會嫁他?

高信達見她盯著自己,於是皺眉警告:「你不要想什麼花招,這是海上,除非你跳下去,否則,不可能逃走。」

「談宗熠的媽媽為什麼自殺?」紀念不知為何,自己竟脫口問出這個問題。

他盯著紀念,目光陰鷙,她一陣膽寒,生怕他會突然做些什麼,然而,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談宗熠說的?」他問紀念。

紀念想了想,如實說:「談宗熠親眼看著他媽媽開車衝下公路的。」

紀念疑惑地看著突然大笑不止的高信達。

「想不想知道我和談宗熠他媽媽之間的事?」高信達笑夠了,他看著紀念道,「閑來無事,就當說個故事給你聽。」

天氣陰沉,海上風很大,吹得頭髮、衣服簌簌響。高信達的話,在這風聲中,顯得有些虛無縹緲。

「我認識談愛時,她還在上大學,而我在她學校食堂工作,每次她來我的窗口打飯,我給她的總比給別人的多。後來,大家看了出來,就起鬨問我是不是喜歡她,大家都鼓勵我追她。於是我就心動了,鼓起勇氣向她告白,我沒有錢給她買禮物,就只好給她做飯,給她疊紙鶴,給她織圍巾,給她打水,凡是能做的,我都為她做。

「然而,談愛很快就有了新的追求者,那個男生是系裡新轉來的,很多女同學都喜歡他,可他偏偏喜歡談愛,談愛似乎也喜歡上了他。

「那天中午,談愛和她的姐妹來食堂吃飯,我聽見其中一個問她,你打算什麼時候和杜深在一起?另一個人接著問,那高信達怎麼辦?其他人捂著嘴笑起來,紛紛說,高信達怎麼和杜深比啊,一個是新聞系才子,一個是食堂掌勺的,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當時,我就站在他們身後,但誰都沒有注意到我,他們就把我當一個笑話在談論。

「後來,談愛與杜深結婚了,婚後,他依然醉心於他的事業。而我當時在一家飯店當廚師,仍與談愛有來往,杜深對此從不介意,似乎在他眼裡,我根本不具有任何威脅。

「談宗熠不滿一歲時,杜深要去敘利亞,談愛不同意,兩人便吵了起來,然後,談愛負氣來找我,我看見她哭就很心疼,就想帶她出去散心。杜深打電話來,問我知不知道談愛去了哪裡,我騙了他,我對他說她去了另一個城市,杜深怕她出事,立即訂機票前往,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飛機會失事。事後我想,這一定是老天安排的,連老天都看不下去我所受的委屈了。

「杜深死了,談愛為他傷心了好幾年,期間是我一直照顧、安慰她,在第九次向她求婚時,她終於答應了。可婚後我發現,在談愛眼裡,她愛的人只有杜深,就連我想要一個孩子,她都抵死不願。生活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幸福,我與談愛整天吵架,談林也看我不順眼,時常當著公司的人責罵羞辱我。我知道,他們都嫌我窮,嫌我出身低,配不上談愛。

「婚後第三年,我在與談愛的一次爭吵中,無意把杜深的事說了出去,談愛得知後,一心要與我離婚。我怎麼可能同意離婚?這多年來,我為她做牛做馬,娶了她之後,我又給談家做牛做馬,現在想把我一腳踢出去門兒都沒有。於是,我開始監視談愛,給她吃能導致精神失常的葯,我還動手打她,她不願讓兒子和父親傷心,始終隱忍不說。

「不久後,談林知道了一切,我就想先下手為強。如果談林死了,談愛精神失常,那麼談家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我要讓他們都栽在這個他們瞧不起的人手裡。於是,我瞅准機會把談林推下了樓梯。

「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幕會被談愛看見,我威脅她,如果她敢報警,我就會想方設法弄死談宗熠。我如願得到了APL,數千名員工的生計被我捏在手裡,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充滿敬意,每一次,當我聽見別人喊我總經理時,我就覺得這是我一生中做得最正確的事。」

高信達語氣里的仇恨、委屈、憤怒,直至今日都沒有半分緩和。

紀念想起了不久前,她曾問過沈靜微的一句話:愛就一定要得到嗎?

或許,對有的人來說,得不到就不惜毀掉,比如高信達。他的愛是扭曲的,是帶著怨憤、不甘的心,他想要的愛是佔有,而佔有恰恰就是摧毀的開始。

談愛在決定死時,曾想過什麼呢?紀念想,她應該是憎恨自己的,恨自己有眼無珠,曾把這個人當成最信任的人。

雖然說死者為大,但紀念仍認為在有關高信達的事情上,談愛本身也有錯,明知他愛自己,明知自己給不了他要的,就應該從此兩不相見,不再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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