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紀念,嫁給我吧 第六節

從他身後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對方自稱律師,給在座的每個人都發了文件,是高信達手裡所擁有的APL集團百分之八的股權。

董事長或董事會聯名可罷免他的總經理職務,但他作為股權持有人,是可以繼續留在董事會的。

談宗熠一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因此,並不慌亂。

他淡然一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高信達,緩緩道:「散會。」

大家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談宗熠分明是給高信達難堪!

高信達仍坐在原位,他咬牙切齒地瞪著談宗熠的背影,額上青筋暴起,這麼多年,他從未受到過這樣的羞辱。總經理辦公室已被搬空,桌椅、書櫃,他曾用過的東西都被談宗熠命人抬走扔掉,很快,他就會清理掉高信達在時曾留下的所有痕迹。談宗熠從書桌最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大的牛皮紙袋給溫茜:「把這個給王澤,做得隱蔽一點。」

整個上午,紀念都在給林喜兒打電話,聽筒里反覆傳來甜美而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因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一般情況下,林喜兒絕不會不接她的電話。

難道是出事了?紀念這樣一想,簡直坐立難安,立即給王叔打了電話,讓他開車來送她回公寓,她必須回去看一看才放心。

出了電梯,她疾步走到自己公寓門前,也不摁門鈴了,直接拿了鑰匙開門進去。門打開了,房間里傳來一股陳舊腐爛的悶氣,紀念差點被熏得窒息。

客廳一片漆黑,窗帘被拉上了,一點亮光也透不進來,她擰開燈,看見屋子裡的情況後差點吐出來。啤酒瓶扔得到處都是,地板上有菜湯、啤酒、披薩,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小心翼翼地挑乾淨的地方下腳,進了卧室,床上一片凌亂,看見躺在床上的林喜兒,她披頭散髮,睡得像頭豬。

「喜兒。」紀念嘆了口氣,走過去叫她。

她連喊了幾聲林喜兒才迷迷糊糊醒來,看見紀念愣了愣,然後道:「你來了。」

她瘦得幾乎脫了形,臉上沒一絲血色,一頭長髮亂七八糟跟稻草似的,她平日里最注重形象,輕易不會讓自己變成這樣。

「因為樂言是吧。」她不是問她,而是陳述。

林喜兒對著她把枕頭扔了過去,尖叫著:「不許提他!」

紀念又心疼又生氣,走過去大力把她拽起來,拖著她進了衛生間,逼她脫掉衣服洗澡洗頭髮,林喜兒不從,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紀念只好自己動手,最後,連她也淋個透濕。

從衛生間出來後,林喜兒算是清醒了,紀念把客廳大致收拾了一下,總算能待人了。

「不管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這不是你教我的嗎?」紀念嘆息。

林喜兒走過來,坐在沙發上。

「我和他分手了。」許久後,她開口說,聲音沙啞得厲害。

紀念愧疚得要死,自己真是一個差勁的姐妹,只顧著自己的生活,連自己最好的姐妹失戀了她都不知道。

「這次是為什麼?」紀念輕聲問。

林喜兒沒有說話,她起身去卧室拿手機,然後點開一個視頻給紀念看。

這是樂言的採訪視頻,採訪中,主持人問起他的感情問題,他露出略微羞澀的笑容說自己目前還單身。

「他說,讓我等他十年。」林喜兒笑了笑,「你懂這是什麼意思嗎?」

紀念氣憤極了,恨不得衝出去找樂言,狠狠地給他一個耳光。且不說這十年的光陰有多重要,單說要林喜兒給他當秘密戀人,他想過這種委屈嗎?

「就是因為知道我愛他,比他愛得多,比他更捨不得這段感情,所以就讓我承受更多的傷害?念念,我做不到,我可以為愛受委屈,但不是這樣的委屈。」林喜兒哽咽著道。

紀念攬著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我懂,我懂。」

林喜兒可以不顧全世界的反對和他在一起,但是絕不能接受偷偷摸摸的愛,她有她的骨氣。

「所以他就提出了分手?」待她情緒平復一點後,紀念再問。

「不,是我提的。」她頓了頓,接著道,「即使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我也不能摔得太難看了。」

「想清楚了?」紀念深知她有多愛樂言,她害怕在不久的將來,她會又一次受傷。

林喜兒轉頭,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念念,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我沒法委曲求全去給別人做秘密情人,也不能給我爸媽丟臉,那樣,我就變得不是我了。」

紀念點點頭表示懂的。我愛你,首先是我,是自己,人只有做好了自己,才能夠更從容地愛。

正因為林喜兒想得太清楚了,所以,心才會這麼痛。這一次後,她和他再無關係,從此陌路。

談宗熠接到紀念的電話時,王澤剛剛進來,他沒有管他,第一時間接起電話。

電話里,紀念說:「喜兒失戀了,我這幾天會待在公寓陪她。」

「怎麼不把她接來同住?」他問。每晚回去看見紀念,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事。

「我們成雙成對,人家形影單只,多不合適呀。」紀念說。

談宗熠笑起來,眉眼間一片明朗:「好。」

王澤在一旁觀察他,以前,他真覺得和陰沉的高信達相比,談宗熠反而不那麼可怕。他以為,兩虎相鬥,受傷的必然是談宗熠,可沒想到,當他真正出手時,高信達幾乎是狼狽應戰。

今早,溫茜將一個牛皮紙袋交給他,他打開一看,幾乎嚇昏過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來他們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談宗熠掛了電話後,轉頭看著他,神情淡然,開門見山道:「你不必和我解釋什麼。我給你準備了兩條路:第一,如實交代,我為你準備錢、簽證、機票,保你安全離開,去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第二,我把這份資料送給警方,或許高信達有逃脫的可能,但你絕沒有。」

談宗熠給他的牛皮紙袋裡,是他安排人故意製造車禍的證據,轉給司機的錢,與偵探之間的接洽等都是他親自做的,照片上清楚地印著他的臉。

王澤摸不準談宗熠是什麼意思,利用他對付高信達,之後他真的會保自己安全離開?他不信,雖然車禍是高信達的主意,但他畢竟也是幫凶,可是現在談宗熠想對付自己也是輕而易舉,他該怎麼辦?

王澤越想越焦慮,手心裡全是汗,他心裡又慌又亂,一時間,覺得自己好像是走進了死胡同。

「211重點大學金融系高材生,想當年你進APL應該也是滿懷抱負,可結果呢,你都做了什麼?十年寒窗苦讀,就為了來社會上做這些不堪的事情的嗎?」談宗熠蹙眉看著他。

王澤怔了怔,全身隨即一僵,像被人扇了一記耳光,既羞愧又難堪。

幾年前,高信達讓他做第一件事時,他也曾猶豫過,覺得那是一件卑鄙的事情,可是,高信達說,社會上有才華的人那麼多,憑什麼就該你被人看見,是金字總會發光沒錯,但到底需要在地下埋多久才會被人看見誰也不知道,你等得了嗎?於是,他走了高信達給的捷徑,人違背自己的原則一次,之後就會有無數次,從此,再沒有回頭路可走。

後悔過嗎?當然。當高信達每次將怒火與不順發泄到他身上時,他就會有一種深深的屈辱感,自己怎麼活成了這樣?

「我現在給你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要不要隨你選。」談宗熠靜靜地盯著他,「這些年,你為高信達做了多少見不得人、違背良心的事你自己應該都記得,如果你再繼續跟著他,只能越活越像只老鼠。」

他語氣淡然,沒有逼迫,沒有誘惑,就像在陳述一件普通的事情,王澤與他對視,他瞳仁烏黑、清亮,不同於高信達的渾濁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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