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第十三節

「沒什麼。」她紅著臉搖頭。

他想起那晚他們從倫敦回來時的場景,當時也是這樣的對話,於是,他也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

「因為你在笑啊。」

Able想,他就是在那晚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在看見她的笑容之後,那時他就想,如果他能讓她一直這樣笑下去多好。這樣一想,他的整顆心都柔軟起來,莫名而強烈的情愫從心底湧上來,令他蠢蠢欲動,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麼。只是,他現在還不能夠和她在一起。

「為什麼?」紀念疑惑地看著他,然後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你有女朋友嗎?」

「不是。」Able看著她,認真地回答。

紀念抿著唇看他,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紀念,你今年十七歲,從法律上來說,還未成年。」他頓了頓,接著緩緩說,「所以,你還不能夠為自己負責。」

「不明白。」紀念想了半天,還是不懂。

Able笑了笑:「等你到了十八歲,如果那時你依然喜歡我,依然確定自己的心意,我會向你告白。」

「為什麼?」

Able靜靜地看著她,眼眸烏黑純凈,他很認真地對她說:「念念,我必須在你成年後,可以為自己言行負責時再和你在一起,否則,我就是個一個不道德的人。」

好好的告白和戀愛,到他這兒了,卻成為這樣嚴肅的一件事。

可是,紀念卻感動不已,比起太多不負責任的,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說花言巧語騙女孩子的男生,Able的舉動,更令人覺得安心踏實。

她對他,充滿信任以及崇拜。

從她十七歲到二十一歲這四年,是她這小半生中過的最幸福快樂的四年。

當她十八歲生日,他當面告白,她答應做他女朋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做好了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的準備,她也一直這樣篤定他的心意。

大概好的愛情就是這樣,在你身邊,我就從不懷疑未來,人生一片明朗。

冬日,他坐在沙發上擁著她,給她念詩:「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這樣愁苦的詩,經他清冷的聲音一念,令人格外難受,她蹙眉,不滿地嚷嚷:「哎呀,不應景不應景,換一個。」

他笑了笑,低頭看她一眼,接著再念:「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紀念靠在他懷裡笑,神情幸福滿足。

晚飯後,他們下棋,連輸三把者就要給對方唱歌。紀念天生五音不全,唱歌全然不在調上,每次只要她輸到第三把,就會想方設法地耍賴,不是對著棋盤打噴嚏,把棋盤上的子兒打亂,就是打哈欠,再不然,故意碰倒水杯。

Able寵溺地看著她,伸手去捏她的鼻子,笑著喊她:「小無賴。」

有時,她也會唱歌,因為她每次唱歌,Able就會笑得很開心,她喜歡看他笑,所以寧願自己囧一點。

愛人的笑,敵得過黃金萬兩,何況區區一首歌。

下雨的夜晚,他們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如果她睡著了,他就會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卧室,然後,親吻她的額頭,對她說晚安。

夏日的清晨,她會起得很早,獨自跑去湖邊,錄一段風聲、鳥叫聲,然後再對著空氣念一段,晚上睡覺前放給他聽。

紀念最不講理的時候,就是在生病時,那時,她會使性子,會無理取鬧,會生悶氣,可他從不對她發火,他始終耐心地陪著她,給她唱英文歌,給她讀故事,慢慢地安撫她。在他出現前,從沒有一個人會用這樣溫柔的方式對待她,他給了她此生從未得到過的最好的愛與溫柔。

初春,他們驅車去幾十公里外的生態園看桃花,每一棵桃樹長得都不是很高,但枝丫上都開滿了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樣的美景,語言不足形容萬分之一。

午後,他們坐在桃樹下曬太陽,紀念靠在Able的肩上,望著這滿園盛開的桃花,心裡無限滿足與寧靜。

古人說,只羨鴛鴦不羨仙,她此刻,終於能夠理解了。

這樣的生活,她一生都不會厭倦。

「我外公與外婆一輩子恩愛,外婆喜歡桃花,外公就為她在院子里種了一顆桃樹。每年外婆過生日,外公就推掉所有事,陪外婆在桃樹下喝幾杯去年釀的桃花酒。他從未與外婆吵過架,有時氣極了,也只會說『你這人,簡直越活越不講理』,外婆索性就不講理起來,外公無奈地看著外婆,外婆綳不住,自己先笑起來。」談起往事,Able的語氣里藏著無限懷念。

曾經,外婆對他說:「孫兒啊,你以後一定要找一個你很愛很愛的姑娘,這一生再沒有比能和自己愛的人一起生活更幸福的事了。」

他每次都鏗鏘有力地回答外婆:「好。」

「以後我陪著你,我們一定會像你外公外婆一樣幸福。」紀念抱著他的腰,仰頭看他。

Able笑了笑,然後伸手揉了揉紀念的腦袋。

他笑容里有淡淡的悵然,當時紀念以為,他的悵然只是來自於對逝去親人的懷念,並無其他,為了不讓他傷心,她總是很少問。她常常對他說起自己的家庭和童年,她說自己父母小時候常常吵架,說她如何與母親作對。

「他們吵架時就像仇人,大聲地罵著對方,他們說是為了我才繼續在一起生活,我覺得自己成了他們的負累,我覺得他們虛偽,嘴上說是為了我,可卻都沒有真正關心過我。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可他們卻一直在騙我。」紀念低著頭,緩緩地說。

曾有一度,她認為自己要孤獨一生了。她的父母是個壞榜樣,看著他們,她覺得害怕,她不懂為什麼曾經相愛的人到後來會變得像仇人,彼此都恨不得拿一把刀插進對方的胸口。

因為他們,她對這個世界充滿懷疑。

現在,她心裡雖然還是很難過,但願意嘗試著說出來了,把這樣不足為外人道的委屈,說給另一個人聽,不是希望得到理解,只是單純地想要告訴他自己曾經的生活。

Able抱著她,吻了吻她的額頭,他並沒有說什麼,可她卻有一種被理解的感覺。

遇見一個可以令她放心說出過往傷痛的人,並得到理解,何其有幸。那一刻,紀念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過往的一切痛苦,似乎都可以釋懷並原諒了。

有一次,他們去倫敦接林喜兒,因為飛機晚點,他們就先去找餐廳吃飯。路上,他們遇見一個流浪漢,流浪漢穿得很邋遢,身上散發著異味,他伸手找路過的人討要錢和食物,然而卻總被呵斥。

紀念看見了這一幕,她飛快地跑去一旁的星巴克,買來麵包和熱咖啡,然後親手交到他手裡。

現在,她內心充滿豐盛的愛與幸福,所以,她願意把這樣的愛分一點給其他人。

Able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注視著她,神情溫柔。

兩年前,她還是一個孤僻、不合群,試圖與這世界隔絕,對所有人、事都冷眼旁觀的小姑娘;而今,她已走出來,並願意深入其中,去做萬千大眾中的一個雖小卻能給人帶來溫暖的角色。

他為他的小姑娘感到驕傲。

她把食物送給流浪漢之後,跑到他身邊很靦腆地對他笑了笑,在一起兩年了,她還是時常面露羞澀。

他牽起她的手,低聲說著什麼,夜色中,他的側臉看起來英俊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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