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穿過無人的黑暗,我看見曙光 第三節

一陣熱流湧進心底,引起漣漪。「晚安。」她說。

一夜無夢,睡得極其踏實。

早上,沈靜微帶著早飯過來,燕麥粥、黃瓜絲,還有饅頭,真正的中式早餐,一定是她自己做的。

紀念從衛生間里出來,兩人面對面,沈靜微有些意外:「來這麼早?哎呀,不知道你在這裡,沒有給你帶早飯。」

紀念連忙擺手:「沒關係,我回去吃。」說完,拿起自己的包,與他們說了再見後,匆匆離開。

倫敦,又被稱為霧都,每年秋冬,雨水充沛,夜晚,整個城市,就像被籠罩在霧中,霓虹燈閃爍,朦朧的美。

現在,已經入夏,陽光炙熱,烘烤著大地,這個城市的面貌變得清晰起來。

街道兩旁林立著各種商店,透過落地窗望進去,明亮的光線下,陳列著各種漂亮的衣裙;麵包房裡,飄出誘人的香味;花店外,一束束桔梗、玫瑰、百合、鬱金香擠在一起,奼紫嫣紅,花瓣上還泛著晶瑩的露珠。

身旁,金髮碧眼的高挑女郎和西裝革履的男士來來往往。熱鬧、優雅、繁華,卻又井然有序,這些形態各異的景象混搭在一起,卻又完美融合。

紀念發現自己已許久沒有好好打量過這個世界了,她蒙住自己的眼睛,不想看見生活里糟糕的一面,卻忘了,她一併錯過的還有一些美好的事物。

紀念獨自遊走在倫敦的街頭,她隨便找了家咖啡店,點一了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聽著店裡的音樂,慢吞吞地吃完。然後去花店選了一束百合和幾枝鬱金香,又拿了一枝馬蹄蓮,牛皮紙包著,簡單卻不失美感。她付了錢捧著一束花,搭上回劍橋的車。

清晨,萬物歸新,人也會有新的心境。

電話響個不停,紀念推開門,來不及放下花就跑去接電話。

「紀念。」是Able的聲音。

她「嗯」了一聲,然後忽然意識到這種語氣透露出的親密和默契,臉頰有一點點燙。

「沒什麼事,只想確定你安全到家了。」Able說。

「謝謝。」

「不客氣。」他頓了頓,「再見。」

放下電話前,她一低頭,鼻尖碰到手裡的百合花瓣上,一陣清香撲鼻而來,她也不知怎麼了,脫口而出:「我買了一束花。」她說完,自己也愣了愣。

電話里靜了幾秒,紀念尷尬極了,就在她準備掛電話時,他的聲音再度響起。

「什麼花?」

「百合,鬱金香,還有一枝馬蹄蓮。」

Able想像著她抱著花的樣子,嘴角揚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緩緩道:「能想像到,一定很好看。」

紀念抿著唇笑了笑:「嗯,特別好看。」

掛了電話,她去廚房拿瓶子,天藍色的水滴形花瓶,放在水龍頭下盛滿水,然後把花枝修剪一下,插進花瓶中。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了。

上午十點鐘,查房已經結束,醫生來給Able換藥,他胸口到肋骨的刀傷很深,縫了十四針,因沒有及時處理傷口,與暴徒爭鬥時失血過多,所以導致昏迷,醫生給他打了麻藥後再進行縫針,讓他可以好好休息。

「所以說,身體沒有其他方面的問題?」沈靜微問醫生。

醫生笑著點頭:「沒有問題。」

「謝謝。」得到醫生的肯定答覆,沈靜微才能放心。

醫生離開病房後,沈靜微從包里拿出幾本書,放在Able的床前,她與他認識十幾年了,她了解他所有的習慣與愛好。放下書,她抬頭一瞥,看見了柜子上的棋盤。

「紀念送來的?」她問。

Able看了眼棋盤,然後點點頭。

沈靜微看著棋發獃,她想起了剛才的那通電話,心裡忽然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起身退後幾步,坐在床對面的小沙發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然後,她漫不經心地說:「紀念這小姑娘,挺奇怪的。」

Able抬眼看向她。

「你知道她為什麼來英國嗎?」沈靜微問他。

然後,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Able說了一遍。

他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語,他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他從外面進來,而她正要出去,兩人無意撞在了一起,她十分警覺戒備地向後退,然後盯著他。

當時,他的心像被什麼扎了一下,透過紀念,他彷彿看見了十幾年前的自己,如同隨時會進行反撲的小獸,對這世界充滿惡意和防範。

後來幾次見面,她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一個人在沙發上呆坐很久,期間不發一語,把自己當一團空氣。

十六歲的小姑娘,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他想。隨即,他又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特別可笑,人在什麼時候,該有什麼樣子,從來都沒有一個標準,一切標準都是人們自己的主觀意識。

她發生了什麼事?他也好奇過,但他的好奇心就那麼一點,很快就沒了,他一向不愛管別人的事。

第一次看見她不同的一面是在和她下棋時,她很專註,可以幾個小時不動,很少有女孩子這麼有耐心的。

而且他還發現,她骨子裡很要強,如果頭一天她在某個地方大意了,被吃了子,第二天,就絕不犯這個錯。哪怕連輸整個下午,她也不氣餒,她是越挫越勇,眼睛也越來越亮。

她的戒備心很強,對誰都有一種防備姿態,但有時和你說話,卻又格外誠懇真實。好強、孤僻、倔強,這都是她的性格。

她的孤獨,並非因意外或受傷導致,看她平常的行為,她是習慣了或是享受孤獨的。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孤獨。

在她身上,Albe看見許多矛盾的地方,可偏偏她又把這些矛盾變得十分合理。

又過了三天。

紀念這三天沒有去醫院看望Able,那晚的深夜談心,現在想來,有點像一個並不太真實的夢,他們都是內斂寡言的人,卻無意識地觸碰到了彼此內心的某一角,這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給他打過一個問候電話,寥寥數語就結束了通話。

她的腿傷已經基本痊癒,晚上洗澡時,她看著膝蓋上還未消退的一點青紫,恍惚間,想起Able為自己處理傷口時的樣子。他低著頭,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他神情專註,動作很輕柔,床頭上的燈光昏黃,把他的側臉照得格外溫柔。

他用棉簽沾消毒水輕輕地擦在她的傷口上,抬頭問她:「疼嗎?」

從未有一個人這樣悉心照顧她,連紀時天也沒有。

6月8號,林喜兒高考。

前一晚,她打來電話問她:「念念,靜微姐說你很久沒去她那兒了呢。」

「最近都在忙學習,你也知道,我九月份要入學。」她沒有和林喜兒說在餐廳遇見的事,怕她擔心。

林喜兒鬆了口氣:「沒什麼事就好,我高考一結束就去看你。」

「你好好休息。」紀念拒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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