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十分感動,一個女子毋須伴侶時時刻刻以她為重,多麼可愛,幸運的他不知可以勻出多少寶貴的時間來辦正經事,相信每一位成功男士背後都有如此明白大理不拘小節的女伴。
果然,不消片刻,甄保育氣急敗壞告訴她:"乃意,我們有急事要回家處理,已訂好飛機票今夜走。"
乃意連忙致電航空公司,該日票子已售罄,正在查第二第三間的票房,岱宇說:"算了,這明明是她們兩姐妹的詭計,我們索性過幾天才走好了。"
乃意聞言放下電話轉過頭來笑問:"你同保育已經有默契?"岱宇笑著點點頭。
她心情好似很愉快,走到窗前,輕輕哼一首歌:"滴不盡的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花春柳滿畫樓……"
乃意訝異,"什麼地方聽來這樣老歌?"
"任乃意任乃意,你如此粗心大意,試問如何做一個好作家?"
"作家還有作家的模子不成?"
岱宇笑說:"想必有一分清秀,二分細膩,另加點善感,添些心靜,方能做得成作家。看你,把你放進絞汁機,擠出來的怕只是滴滴俗氣。"
乃意氣道:"聽上去你頂適合寫作。"
"我才不要做那樣艱巨的工作,"岱宇聲音低下去,"告訴你不妨,我已買下一間小紅屋,過些時候,與保育到這邊來定居,天天就是在後園荼縻架下喝香檳度日。"
乃意怔住,心內絲絲歡喜,真是天造地設一對,也得要兩個人同心合意沒出息才行。
岱宇說下去:"家私統共讓給甄佐森,李滿智也該滿意了吧,到時,甄保育無財無勢無身份,誰還來騷擾我們。"
乃意說:"你是罕見的、願意這麼早過二人世界的女子。"
岱宇笑笑問:"你呢?"
"我?三十,三十五,誰知道,首先,我要找到名同利。"
岱宇搖搖頭,"我說錯了,任乃意,你是個濁人才真。"
乃意不以為忤,"眾人皆濁,我獨清?不餓死才怪。凌岱宇,你這種吃遺產的人怎麼會明白民間疾苦。"
乃意去看過那間小紅屋,背山面海,花園足有半畝地大,門口好幾株參天大樹,以岱宇的能力來說,房子不算豪華,岱宇一向不重虛榮,她崇尚世上至難獲得的真愛。
這才是一個人的致命傷。
一架飛機來,卻分開三班飛機走。
乃意想都沒想過,相差四十八小時,便發生那麼大的事。
乃意先陪岱宇回甄府,偌大廳堂樓房靜悄悄,一點聲響都沒有,問下人,只說老佛爺令所有人都趕到公司去了。
岱宇冷笑說:"由此可見,在他們心目中,我還真不算是一個人。"
乃意看著天花板,側著頭想半天,同岱宇說:"我要你答應我,無論甄家同你商議什麼,都請你知會我與小區一聲。"
岱宇說:"我在這裡只是個閑人,他們才不會同我商量大事。"
乃意似有預感,"不一定,有許多事會出乎你我意料。"
乃意回到家,前來替她開門的竟是乃忠。
他比她高許多,下巴與上唇微微長著青色的影子,雙手插在褲袋,正向姐姐笑。
乃意緊緊握住他的雙手,"長遠不見,好不好?"又問,"阿姨又在什麼地方。"
任太太答:"阿姨住慣酒店,老派頭不改。"
乃忠坐下,雙腿一繞,活像大人,"我已經讀過你在報上的連載。"
乃意笑問:"你認為如何?"
乃忠皺皺眉頭,一派有口難言的樣子,欲語還休。
乃意笑說:"不要緊,我受得了意見。"
"十分十分幼稚。"
乃意一怔,索性再問:"還有呢?"
"實則上就是你目己的故事,對不起,那怎麼行,你要學著寫別人的故事才對呀。"
乃意笑著斥責他:"小男孩懂什麼!"
"我身量比你高,我不再是小孩子。"
乃意終於不耐煩,"人不是論斤秤的,小兄弟。"
任太太說:"好了好了,整年不見,一見就同弟弟吵嘴,做姐姐沒有姐姐的款。"
又是偏幫乃忠,太沒意思,乃意站起來回房去。
只聽得乃忠在她身後說:"公開日記就可以賺取生活?"
任太太又說:"你姐姐才剛開始寫作,你怎麼不給她一點鼓勵?"
不必客氣了,乃意冷笑,有讀者的支持即可。
案頭擱著出門期間收到的信。
她揀報館的信先拆。
"乃意同學,少女日記刊登不到一月,甚受歡迎,出版社有意將大作輯成單行本出版,請與我們聯絡為要。"
乃意目瞪口呆,半晌用力擰一擰面頰,痛,不是夢,真有其事。
大作,哈哈哈哈哈,大作,乃意感動得流下淚來,她原本還以為不知要多走幾許黑暗的冤枉荊棘路,沒想到如此順利地開始第二步。
乃意當然明白,編輯口中逢作必大,是一種客套,倘若真正從此相信自己寫的誠屬大作,那麼,作品生生世世成不了大作。
還遠著呢。
乃意顫抖著聲音,生平第一次在電話里與出版社編輯談生意。
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收入,不管多寡,量入為出,即能經濟獨立。
她同編輯說:"我會珍惜這個好機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編輯在另一頭聽到這樣可愛天真誠意拳拳的應允,不禁也感動起來,到底要發掘新人。
得到鼓勵,乃意心情大好,頓時和顏悅色起來,稍後,與阿姨共聚,亦有說有笑。
阿姨稱讚她:"寫得很好,不落俗套,清新可喜,我都看過了。"
乃意訝異,"你在哪裡看到?"
阿姨意外,"不是你叫令堂影印了寄給我的嗎?"
乃意這才知道,母親亦十分關心她。
"不過可別疏忽正經功課。"
乃意溫和答:"我知道。"
任太太對妹子有感而發,"你對我這兩個孩子,比我還有辦法。"
乃意忽然說:"《聖經》上講過,先知在本家,永不吃香。"
那天他們回家,小區急找乃意。
他約乃意在街角等,車子來時,岱宇也在。
乃意笑問:"什麼大事?"
可不就是大事,岱宇雙眉緊蹙,小區神態凝重。
小區表達能力一向高強,簡單明了扼要地說:"甄氏經濟出了問題,盼岱宇出份子幫著填。"
乃意耳畔"嗡"一聲,來了,來了,她鄭重地搖搖頭,"不行,這是個無底洞,白填。"
小區說:"我就懷疑,甄氏是否真需要出動岱宇名下的款子。"
那邊岱宇輕輕幽幽地說:"是保育跟我開的口,說是他大哥佐森的紕漏,不填下去,叫老封君知道,他們兄弟倆都不得了。"
乃意斬釘截鐵道:"不行!"
岱宇又說:"林倚梅已經一口答應出她那份。"
乃意不禁大奇,"這是幹嗎,拍賣行竟投?"
"我想,"岱宇怔怔地,"我要那麼多錢來也無用。"
乃意冷笑一聲:"你開玩笑!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哪一樣不用阿堵物,你現無親無故,唯一靠山就是這筆遺產,小姐,你今年多大,二十,二十一?來日方長,你肩會挑還是手會提,那麼大口氣說錢無用?"
小區也忍不住加一句:"岱宇,處理財產方面,你千萬要當心。"
乃意皺皺眉頭,"你那律師叫什麼名字,韋文志是不是,你起碼該找他商量一下。"
岱宇只是低著頭。
小區與乃意麵面相覷,知道她心意已定,多勸無益。
乃意盡最後努力,"那麼,你把小紅屋留著自用,另外剩一筆起碼生活費以防萬一。"
岱宇輕輕說:"小區,乃意,你們倆真是一對大好人,不過這一次請不要為我擔心,度過這個難關,我們就舉行婚禮,保育會照顧我。"
乃意還有許許多多意見,有待發表,只是開不了口。過一會兒,她說:"岱宇,留著小紅屋。"
岱宇笑,"好好好好好,高興了吧。"
乃意麵目獃滯,自問沒有盡朋友責任,愀然不樂。
把岱宇送走,小區安慰乃意,"我們只能做那麼多。"
"我要真是她姐妹,"乃意握著拳頭,"就好說話,就有權同甄家周旋。"淚盈於睫。
小區一味勸慰,"算了,姐妹又如何,更有許多話說不得,不知多少兄弟反目成仇,陌路一樣。"
"維真,我相信整件事是一個騙局。"
小區沉吟。
"這分明是甄佐森與李滿智要掏盡岱宇的遺產。"
"我調查過,甄佐森的確需要一筆不大不小的款子填虧空,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