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那樣的愛 第三節

葉宙說:「我這裡平時沒什麼人來,客房沒有收拾。今晚你就住我的房間吧。」

「那個,我……」唐韻之腦子裡嗡嗡嗡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過接下來葉宙說的話總算讓她閉嘴了,他說:「我住客廳。」

「哦。」唐韻之鬆了一口氣。

這裡不像望湖山莊的別墅那麼寬敞,但也不算小,布置得很精緻。幾個月的相處使唐韻之對葉宙有了比較深入的了解,她知道葉宙從來都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和她母親宋揚之一樣,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客廳里的沙發很講究,唐韻之暗自感嘆,當然價格不會「不講究」,比她家裡宋揚之買的那一套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他房間里的布置更讓唐韻之瞠目結舌了一把,估計隨便一樣東西的價錢都夠她揮霍好久了。

葉宙把唐韻之放在床上,他從抽屜里取出電吹風,插上電源然後遞給她:「把頭髮吹乾。」

「謝謝。」

葉宙又從柜子里拿了一條毯子,幫她披上,「不要著涼了。」

「謝謝。」

「我先出去了,你早點睡,有事叫我。」

葉宙剛一轉身,唐韻之馬上叫住他:「葉宙——」

「有事?」

「我……」唐韻之支支吾吾半天,低頭攪著毛毯的一角:「對不起。」

如今她能對葉宙說的話,除了「謝謝」只有「對不起」,儘管這都是蒼白無力的。

很意外的是,葉宙回答她說:「沒關係。」

他背對著唐韻之,唐韻之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他的話聽起來很疲憊很滄桑,讓她感到他已經很累了,因為她而很累很累。

「那張照片……那張照片是你拍的?」唐韻之咬咬牙,繼續道,「你也去了那裡對嗎?為什麼?」

說著說著她哭了起來,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我只是在利用你。我又自私又貪婪又虛榮!所以看到你和錢穎真在一起我會生氣,我不甘心,我嫉妒她,其實我和趙祈顏是一樣的,我根本就沒有資格恨她。趙祈顏和楊晟對不起我,我總以為自己是傷得最可憐的那一個,其實都不是!我不過是把從他們那裡受到的委屈全部發泄在你的身上罷了,我還怪你。」

葉宙慢慢地轉過身,他蹲下來,握住唐韻之的手:「韻之,你不要這樣。」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聲音有些顫抖:「不要這樣,我好不容易才……」

兩個人的姿勢保持了很久。唐韻之哭夠了,她擦乾眼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不起,嚇到你了吧,好像每次我都在你面前哭得很沒形象。」

她把手抽了出來:「你去睡吧,晚安。」

「韻之……」

「嗯?」

葉宙站起來,忽然又彎下身子,輕輕地吻了一下唐韻之的額頭:「睡吧。」

天亮時唐韻之還是睡得昏昏沉沉的,她能感覺到眼前有亮光,可是怎麼也睜不開眼睛,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她身上一樣,很難受很難受。她想喊,卻連嘴巴都張不開,整個人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東西束縛了,動彈不得。一股恐懼感慢慢爬上她的心頭。

「韻之?」有人叫了她一聲。

唐韻之猛然睜開眼睛,看見葉宙正站在門口,一臉擔心地看著她。她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聯想到剛才的夢靨,她深呼吸一口:「沒事,剛才鬼壓床呢。」

「鬼壓床?」

「呃……」她忽然想到,葉宙從小在美國長大,自然會對這些東方的辭彙感到陌生。她解釋:「沒什麼,就是被夢靨驚到了。」

葉宙鬆了一口氣,他毫不避諱地走進房間,把他拎著的一個紙袋放在床頭:「把衣服換上。還有,牙刷和毛巾都在裡面。」

唐韻之點點頭,她下意識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臉紅紅的。

「為什麼要叫鬼壓床?」葉宙像個好奇寶寶,很正經地說出他心裡的疑問。

「你先出去,我洗漱一下。」

葉宙這才想起唐韻之有刷牙前不說話的習慣,他輕輕一笑,出去的時候沒忘記把門帶上。

唐韻之打開紙袋,剛剛正常下來的臉一下子又「唰」地變紅了,直發燙。袋子裡面除了一件T恤,一條牛仔褲以及洗漱用品,還有內衣。

她不得不承認葉宙很周到,可是這樣的周到令她很尷尬,她恨不得立刻挖一個坑把自己埋了。

因為行動不方便,平時花兩三分鐘就能解決穿衣服的事情,今天她足足花了十分鐘。等到她一瘸一拐踮著腳走進衛生間,葉宙又在外面敲門,他喊她:「你能下來走嗎?」

「嗯,能的。」唐韻之隨便敷衍。

說歸說,洗漱的時候還是濺了一臉的水,她手背上有傷口,一擰毛巾就裂開了,一抽一抽的疼。她開始懷念在學校的日子,冬天她手上長凍瘡,孫輕揚趙祈顏陸詩鳶三個人輪流幫她擰毛巾。就這麼一件很小的事,她愣是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一想到趙祈顏,唐韻之的臉色莫名地蒼白起來。她不是聖母,趙祈顏在背後做了這麼多令她心寒的事,要說她不恨趙祈顏那是假的。然而除了恨之外,她對趙祈顏更多的是「怕」,這種感覺跟著她很久了,可是她倔強得沒有把這種感覺告訴任何人。

「你在幹什麼?」葉宙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側,唐韻之嚇了一跳。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進來很久了,你在發獃所以沒有發現。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

葉宙沒有追問,他接過唐韻之手上的毛巾,擰乾後遞給她。唐韻之愣愣的,沒有伸手去接。

「把那張照片給我好嗎?」

「嗯?」

唐韻之小聲重複一遍:「我在我家樓下撿到了你的錢包。把那張照片送給我吧,我覺得比叔叔給我拍的那張好看。」

「好。」葉宙一笑,「出去吧,吃完早飯我送你回家。」

本來葉宙想抱唐韻之出去的,可唐韻之堅持要自己走。肌膚相觸的那種曖昧實在太深,她不想再次經歷一次。

從房間到客廳很近,唐韻之雙腳都受了傷,一步一步很小心地走,或者說挪動更加合適。葉宙扶著她,她臉色發燙,於是借故轉移話題:「你不是問我什麼是鬼壓床嗎,我說給你聽吧……」

「鬼壓床」這個詞語她還是從陸詩鳶那裡聽來的。

大一的寒假陸詩鳶去北京旅遊,她特意去了清西陵一趟。那時候清穿小說正流行,把304一幫小女生唬得一愣一愣的,陸詩鳶就是受荼毒最深的其中之一。她對雍正皇帝迷戀得不得了,於是從泰陵雍正的寶頂上帶了一捧土回來。

開學後陸詩鳶得意洋洋地把那捧土拿去寢室炫耀,結果當天晚上整個寢室除了陸詩鳶之外集體「鬼壓床」,然後第二天,第三天……後來唐韻之打掃寢室的時候把那捧土一起掃掉了,就再也沒有發生過「鬼壓床」的事情。

從那以後,陸詩鳶多了一個外號,叫小神婆。

唐韻之說得開心,她沒有發現其實葉宙一直低著頭看她。

餐桌上放著今天的早報,唐韻之一坐下來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看。奇怪的是上面沒有任何關於她和葉宙的新聞,關於攝影展以及雜誌創刊酒會的報道也很官方。新聞的中心人物是蘇婷婷和唐澤輝,其中主要是關於蘇氏集團會不會收購Flying的事件以及他們兩個人之間曖昧不清的緋聞。

昨晚所發生的那些事情似乎只是唐韻之的一場夢。但是她知道那不是夢,一切都是葉宙安排的。華昌是C市傳媒界的龍頭,沒有葉宙的默許,就算那些記者拍到了什麼寫了什麼,他們也不敢隨便報導出去。

唐韻之輕笑,她心想,葉宙有時候就像個孩子,有好東西就想馬上讓大家都知道。他處理好了昨晚的事,所以這份報紙是他刻意擺在這裡給唐韻之看的,他想讓她安心。

「葉宙,謝謝你。」到了這個時候,唐韻之想說的還是只有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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