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那樣的愛 第二節

令唐韻之感到意外的是,葉宙說:「你不要搖頭啊,我看不見。你把鑰匙從窗戶里扔給我。」

嘩嘩的雨聲入耳,有窗外傳來的,也有手機里傳來的。

唐韻之哽咽,眼淚很不爭氣地往外涌。她艱難開口:「房間里很黑,我找不到鑰匙在哪。」

「那好。你別動,等我。」

電話被掛斷,除了風聲雨聲,世界重新變成一片空白。唐韻之忽然有些茫然,剛才的電話究竟是真的還是只是她的一場夢。她獃獃地看著手機屏幕,腦海里回蕩著葉宙的話:你別動,等我。

「韻之,你在裡面嗎?」葉宙的聲音從風雨中傳來。

唐韻之一愣,當她意識到葉宙是想從窗戶里爬進來,急忙大叫:「小心,地上都是花瓶的碎片。」

「你別動,我過去。」

紗窗被人從外面拉開了,窗帘仍然肆意搖擺,被葉宙一把撩開。在車燈微弱的光亮下,唐韻之看見一個黑黑的人影踩在她的寫字檯上爬了進來。

「當心地上——」唐韻之再次提醒。

閃電驟然而至,一下子將整個房間照亮了。唐韻之看見葉宙站在她的面前,凝結著雨水的眉眼在閃電的光亮中明滅不定。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感動,想說些什麼,嗓子像是被一隻大手掐住了,話涌到嘴邊了都說不出來。

房間在二樓,不高,但是要爬上來也是很費勁的。葉宙喘了幾口粗氣,他仔細看著唐韻之,什麼話也沒說就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向門口走去。

葉宙渾身都濕透了,雨水沿著衣服滴滴答答不停地往下落。唐韻之穿著薄薄的睡裙,貼在他身上一片冰涼。可是她心裡卻有一把火在烈烈燃燒,燒著燒著,她觸及到的葉宙的皮膚也變得滾燙起來。

「你……」

「別說話,我們去醫院。」

房間里一片漆黑,幸好唐韻之沒忘記帶手機,屏幕的亮光勉強能照清楚出去的路。等到屏幕變黑了,唐韻之又隨意按一個鍵。借著微弱的光亮,她看見葉宙的身上也沾上了她的血。她又抬頭往上看,葉宙的側臉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銀光,沿著輪廓往下淌的雨水絲毫不能影響他的俊朗,這使她想起了朱帥對葉宙的評價——又才又俊。

看著看著,唐韻之又陷入了恍惚。

房門被打開,夾著雨屑的風馬上撲了上來,打在唐韻之的臉上,涼嗖嗖的。她一下子清醒過來,身子也顫了顫。結果還沒等她緩過來,葉宙抱著她衝進了雨中。雨點和豆子一樣大,啪啦啪啦打在她身上特別疼。

直到葉宙打開車門把她放在后座上,她才開始覺得好冷好冷,冷得寒毛都要根根豎起來了。

「是蘇婷婷叫你來的?」唐韻之明知故問。

葉宙嗯了一聲,踩下油門,車子飛奔而去。

醫生很小心地將唐韻之腳底的碎玻璃片一點點夾出來,每夾出一小塊,唐韻之就抽搐一下。周圍儘是消毒水的味道,聞得她鼻子一陣難受。她閉著眼睛不敢看醫生手上的鑷子,因為她不敢保證看見後她不會拚命抗拒。從小她就特別怕疼,每次打疫苗針都哭得昏天黑地,宋揚之曾調侃她說,孟姜女哭倒長城的陣勢也不過如此。

「忍著點,還有一塊嵌得比較深。」女醫生好心提醒。

唐韻之聽到這句話身子本能地往後縮了縮,不過這一小動作沒能逃過葉宙的眼睛。他抓住她的肩膀,「再忍一忍就好了。」

「我……」

「別看。」葉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唐韻之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迅速從腳底心被拔了出去,她腳底頓時一陣冰涼,緊接著疼痛鑽進肉里,如千萬隻小蟲子在同時啃噬她的肉。她「啊」的一聲大叫,把腳縮了回來。

「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女醫生耐心極好地安慰她,「玻璃碎片都夾出來了,我幫你把傷口清理一下。」

唐韻之把葉宙捂住她眼睛的手推開,她看見醫生最後放進盤子里的玻璃碎片居然有指甲蓋那麼大塊,倒吸了一口涼氣。然而當她注意到自己腳底正鮮血直流的時候,腦子裡轟的一聲響,無比蕭條。她雖然不暈血,但是很怕見到血,一見到就頭疼。曾經有一次孫輕揚興高采烈地拉著她去無償獻血,差點沒被她數落死。

「怎麼了?」葉宙看見唐韻之臉色不對,眉頭一皺,「很冷?」

「不是。」唐韻之的聲音細若蚊蠅,表情和她小時候被宋揚之帶著去醫院打針時一模一樣。

她可不敢跟葉宙說她怕見血,肯定會被他笑死的。當初孫輕揚也是笑得前俯後仰,她這麼取笑唐韻之:「朱帥還說你是那種可以邊吐血邊吟詩作畫的林妹妹型才女呢,要真是這樣,你還不得吐一次暈一次啊」。中學時期朱帥那句「我早就覺得你有邊吐血邊吟詩作畫的潛力」可沒少給她惹笑話。

「韻之?」

「啊?」被葉宙這麼一叫,唐韻之馬上回神,「沒事,我不冷。」

說不冷那是騙人的,此時她正穿著無袖睡裙,又淋了雨,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凍得嘴唇都紫了。葉宙知道她嘴巴硬,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女醫生已經開始幫她處理傷口,消毒水冰冰涼涼的,一沾上皮膚就和原來的刺痛混合在一起,不停地從傷口往腳底心裡鑽去。

唐韻之控制不住自己,她本能地往後縮,卻聽見葉宙一聲低吼:「別動!」

不僅是唐韻之,女醫生也被葉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葉宙瞪了唐韻之一眼,雙手按住她的膝蓋,對醫生說:「抱歉,繼續吧。」

這是一個短暫但又漫長的過程,包紮傷口的時候唐韻之好幾次想掙扎都被葉宙給死死按住了,她只能幹瞪眼。

「好了,盡量不要讓傷口碰水。」女醫生如是對葉宙說,儼然默認了他是唐韻之的男朋友。

葉宙點點頭。他把唐韻之額頭上的劉海往後面撥,唐韻之的頭髮很長,已經垂到腰際了。被大雨一淋,全部濕嗒嗒地披在背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不是說不冷嗎?」葉宙壞笑。

唐韻之翻了個白眼,她知道葉宙是在取笑她嘴硬,本來想還擊的,可是當她抬頭看見葉宙的睫毛上凝結了一層細細的白色水花,心頓時軟了。如果不是為了她,人家現在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做美夢呢,哪裡用得著受這個罪。

窗外的雨還是沒有停的趨勢,葉宙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間是三點二十五分。

「你家裡停電,今晚就去我那裡吧。」

「啊?」唐韻之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正在一旁處理包紮傷口餘下的垃圾的女醫生聽到這句話,曖昧地笑笑。

葉宙說了聲謝謝,打橫抱起唐韻之走了。

一路上葉宙都沒有和唐韻之說話,他很專心地開車。唐韻之橫卧在后座上,她好幾次想打破沉默卻又賭氣一樣不肯先開口。她忽然感覺自己回到了和楊晟談戀愛的那段日子,有時候兩個人鬧彆扭就是像現在這個樣子,誰都不肯妥協。不過犟到最後,每次都是楊晟先回頭哄她的。

然而眼前的人不是楊晟,是葉宙。

一個急剎車把唐韻之的思緒拉回,葉宙打開車門,一聲不響把她抱了起來。外面大雨傾盆而下,澆在身上冰冷冰冷。

唐韻之勉強睜開眼睛,她原以為葉宙會帶她去望湖山莊的別墅,她以前去過那裡。可是眼前的大廈是葉宙平時住的地方,離華昌很近,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裡。

葉宙住在四十六樓,接近頂層了。唐韻之看見他上電梯的時候按下這個數字,愣了一愣,她忍不住說:「你幹嗎住這麼高啊,都快上天了。」

「現在的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葉宙答非所問。

他的意思唐韻之很清楚。以前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不管真心還是假意,總是面帶三分笑,算是為了奉承他討好他,跟她平日里對孫輕揚等人的態度完全兩樣。後來他們分手了,那層窗戶紙也捅破了,她也懶得逢場作戲,活潑得瑟的本性表露得淋漓盡致。

唐韻之不想繼續葉宙的話題,她瞪他:「問你呢,幹嗎住這麼高啊?」

「清靜。」

兩個字剛出口,只聽見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喜歡清靜你怎麼不搬到深山老林隱居去啊,採菊東籬下,還悠然見南山呢,多清靜啊,多超凡脫俗啊!你住在這麼高的地方,萬一哪天電梯壞了走樓梯都要走得半死。等你走到底層了,沒準腰椎間盤也突出了。再萬一這時候恰好電梯修好了,還不得氣得吐血……你,你這樣看著我幹嗎?」

「沒什麼。」葉宙很無奈地笑笑。

這一句「沒什麼」讓唐韻之安下心來。她很怕和葉宙在一起的這種氣氛,尤其是現在他們之間的關係仍然曖昧不清,明明分手了,卻總是莫名其妙地被牽扯在一起。在電梯里那會兒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所以故意瞎扯皮想把兩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開。從小她就不是個安靜的孩子,鬼扯的功夫也絲毫不下於孫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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