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第三節

「去看過你爸爸媽媽嗎?」

「沒有。」

唐韻之就像小時候回答老師提問一樣,葉宙問一句她答一句,也不多說一個字,好像多說一個字她就會馬上斷氣。

就這麼問著答著,忽然,葉宙托住她的下巴,在她額上印了一個淺淺的吻。

唐韻之很想一腳把他踹到大西洋去,她努力控制自己,好不容易才平息心裡的怒氣。她安慰自己,算了,就當被蚊子咬了一口,不礙事,擦點花露水就好。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有一種立刻拿毛巾把葉宙吻過的地方使勁擦幾下的衝動。

「怎麼,你好像很怕我?我很可怕?」葉宙察覺到了她的不自然。

「沒有沒有,你怎麼會可怕呢,呵呵……」用「可怕」來形容你實在太蒼白了!

葉宙似笑非笑地把玩著唐韻之的頭髮,他拆開她用來束馬尾的皮筋,三千青絲一瀉而下,如同高山上飛流直下的瀑布。葉宙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的頭髮還不是很長,在腦後束著乾淨利落的小馬尾,像個稚氣未脫的洋娃娃。

唐韻之一直默念著「忍一時風平浪靜」,她最討厭別人動她的頭髮,就連孫輕揚也不讓碰。可是葉宙對她來說是大爺,是祖宗,是神,她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挑戰權威。

都說葉宙是本世紀少有的商業奇才,之前孫輕揚和朱帥也一個勁地誇他是才俊,這樣的名聲可不是輕易就能得到的。唐韻之一度認為葉宙整天沉悶在一大堆企劃案中,精神有點失常,所以他才會無聊到連她的頭髮都不放過,說實話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頭髮有多好玩。

終於,葉宙對她的頭髮失去了興趣,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陪我吃晚飯。」

「現在還沒到點。」

「先帶你去做個頭髮,再去買身像樣的衣服。你覺得我們還有多餘的時間嗎?」葉宙的語氣不容置否。

唐韻之愕然:「就我們倆吃晚飯,不用這麼煩吧。」

「我爸爸也在,他去日本辦事順便過來看我們。難道你打算穿這麼幼稚去見你未來的公公?」

「……」

「走吧。」葉宙丟下尚在石化的唐韻之,開門出去了。

唐韻之狠狠沖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罵了句「法西斯」,然後提步跟了上去。

那輛阿斯頓馬丁還在華昌的大門口候著,司機老遠看見葉宙和唐韻之走出玻璃旋轉門就下車打開了后座的車門,朝他們欠了欠身子。

葉宙手輕輕一揮:「我自己開車去。」

「是,總裁。」司機乖乖地走了。

唐韻之看著司機的背影,胡思亂想著要是哪一天她見了葉宙也像司機一樣謙卑,那該多可怕。她總希望在葉宙面前能強勢一點,至少不要人家說什麼你除了點頭說是之外就什麼都不會了。可事實就是,她每次見到葉宙都會被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勢震懾住,這也就是所謂的氣場吧。別說是叫板,她連說不的勇氣都沒有,為此唐韻之沒少鄙視自己。

車子開得很快,唐韻之提心弔膽。她知道葉宙開車從來都是隨心所欲,在不撞到人的前提下他能讓你被車速嚇到尖叫。

一年前唐韻之悔婚的那次就是如此,葉宙不管她願不願意,把她推到副駕駛座上,連繫安全帶的時間都沒有給她就加足馬力瘋狂地馳騁著,交警吹哨子他也不理。唐韻之被嚇得大哭,那一次雖然沒發生什麼意外,可是她從此對副駕駛座有了恐懼。

她現在坐的是后座。葉宙知道她這個毛病,開車門的時候他沒有徵求她的意見就直接給她開了後門。唐韻之也不客氣,心想做了這麼久的孫子總算也賺回了一點,試問全天下有幾個人能享受葉宙親自開車門的待遇。若是被狗仔隊拍到,估計又是一條爆炸性的新聞了。

從鏡子里唐韻之剛好能看見葉宙的半張臉,他的輪廓很分明,是那種一看就讓人覺得很冷的男人。楊晟和他不一樣,楊晟是那種典型的陽光男孩,可以給人陽光般的暖意。唐韻之咬牙切齒地想,她就是被楊晟的外表給騙了。

「後面有礦泉水,自己喝。」葉宙不冷不熱地丟了一句話過來,把唐韻之給弄糊塗了。她好像沒有說她口渴了吧?

看到鏡子的自己,唐韻之瞭然。定是剛才她咬牙的小動作被他看見了,他以為她是在舔嘴唇,口渴了。其實她不過是想到楊晟所以恨得咬牙,但她才不會傻得說實話,葉宙要是知道她還在想楊晟,不發飆才怪呢。他說她口渴,那她就當自己是真口渴了吧,誰讓人家是大爺呢,反正喝一口水她又不會少了什麼。她左右看了看,果然在座位的最邊上找到了一瓶依雲。

一邊喝水,唐韻之一邊在心裡罵葉宙大資本主義,連喝水都只認這種高端牌子,她只要農夫山泉就夠了。

罵著罵著,車子一個急剎車,唐韻之正在喝的水,就這麼一股腦兒嗆進了氣管,她捂著嘴巴不停地咳嗽。

葉宙抽出紙巾遞給她,「到了,下車。」

唐韻之是真生氣了,管得住自己的腦子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你停車前說一句會死啊!我衣服全濕了。」

「濕了就濕了,不要緊,反正要換的。」

不要緊?反正被嗆的不是你,衣服濕了的也不是你!唐韻之翻了個白眼,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你是想讓我抱你下來嗎?」葉宙的語氣不像開玩笑。

果然,這句話很管用,唐韻之開門、下車、關車門,動作又連貫又利索。

葉宙是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她曾經就吃過他的虧。

葉宙對她的表現很滿意,雖然他沒笑,但是唐韻之能從他眼中看出奸計得逞之後的快感。他從來都這樣,就算被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砸到也不會笑。冷艷的美女叫「冰美人」,唐韻之覺得,葉宙就該叫冰美男,還是冰得能凍死人的那種。

大約弄了一個小時,唐韻之坐得腰酸背痛,那個為她做髮型的設計師終於打了個響指,說了句OK。頓時她的腰不酸了,背也不疼了,儼然就像脫胎換骨了一般,心理作用果然很有影響力。

葉宙放下報紙,盯著唐韻之仔細看,「不錯,總算去掉了那份稚氣。」

鏡子里的她頭髮被燙卷了,鬆鬆散散披在腦後,看似凌亂卻有一種嫵媚的氣質。

在暗自慶幸折磨終於結束的同時,唐韻之不得不準備接受新折磨的到來。她不是沒有和葉宙一起買過衣服,那廝口味刁鑽得不得了,簡直就能磨死人。雖然她愛逛街愛試穿名牌,但前提絕對是在沒有葉宙的情況下。

葉宙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著搖搖頭,「不用在肚子里罵我,衣服鞋子我已經給你選好了,去換吧。」

她這才注意到葉宙身後兩個穿著商廈服務員制服的女人正拎著紙袋,對她和顏微笑。

難得葉宙有這麼周到的一天,居然知道統籌時間,在她做頭髮的同時幫她選好了衣服,不愧是商業奇才,華昌被他收入囊中倒是一點都不冤。

唐韻之難得真心誠意地對葉宙露了個笑臉,「謝謝。」

剛剛給他做髮型的設計師指了指裡面的更衣室,唐韻之點點頭,從服務員手中接過紙袋子走了進去。

也不知道這紙袋裡的兩條裙子是葉宙親自去選的,還是他直接打電話讓人選好送過來的,剛才她坐得渾身不自在,只能借胡思亂想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此沒有注意葉宙是否離開過。

裙子都很好看,是葉宙欣賞的那種類型。他是那種在商場上算計慣了的人,見的市面多了,品位也跟尚在學校里蹉跎光陰的唐韻之不一樣。他不止一次嫌唐韻之的穿著太稚氣,而唐韻之通常都是以「我是學生」來搪塞他。

在兩條裙子之間猶豫了一會兒,唐韻之終於還是換上了那條黑色的。葉宙喜歡成熟的味道,那好,她就依他,黑的總夠成熟了吧,省得他再指手畫腳說她稚氣。

當唐韻之踩著高跟鞋,一身黑地出現在眾人面前,葉宙手托下巴圍著她走了一圈,若有所思。

「怎麼樣?」唐韻之忍不住發問,儘管她料到答案不會好聽到哪裡去。

「去換一件吧,黑色的不適合你。」

你大爺的,還真難伺候!

唐韻之悻悻而回,換上了另一條嫩黃色的裙子。她一邊換一邊在心裡罵葉宙,似乎這是她每次見他必做的事。當面不敢叫板,腹誹總行吧,她就不信他真這麼萬能,能看透人的心。

這一回葉宙倒還算滿意,他沒發表任何評價,只是隨手遞給唐韻之一個鏈子,「戴上它。」

很不起眼的一個鏈子,四葉草的吊墜,上面鑲著碎鑽,一看就知道不是真正的鑽石。唐韻之很奇怪,這麼沒檔次的東西葉宙居然送得出手。不過既然是葉宙送的,她只能乖乖戴上。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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