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還好我有你 第三節

顏舞看著他的側臉,答:「我知道。」

「你知道?」他微微的蹙眉,忽然又舒展開來,「是白夜跟你說的。」他哼笑一聲,用一種無比輕蔑的語氣道,「看來他在北大的那幾年,做了不少事。我早知道,他突然要回白家這件事,沒那麼簡單。處心積慮,也很多年了吧。不過我想他更應該知道,白家從清末亂世時舉家遷出到了英國,從此斷了後世從政的路,轉而做生意至今,加上幾個氏族的幫忙,累積了龐大的家業,一直到現在。從沒有哪個私生子可以繼承家族中最高的位子,以前不會有,以後更不會。」

白憶遲說著,冷冷的掃過她無名指上的素環,劈手就奪。

「你幹什麼?!」顏舞反抗,但她力氣太小,被他得逞了。

「只不過是銀的,他對你可真吝嗇。」白憶遲揚了揚手上的素環,然後靠近壁爐的邊緣,銀質的戒指就像是被染了色。

顏舞忍了又忍,不敢貿然地上去搶奪,生怕他會把指環扔進火爐里。

見她的眼裡露出驚恐的表情,他的臉上展開了惡作劇般的笑,「看來你很重視這個東西,非常好。」

他說著又看了看那個戒指「嘖嘖」兩聲,那種眼神有種十分的詭異和狂熱。

「你到底想做什麼?用這種小伎倆威脅別人,很光彩嗎?我知道你的手機還有電,為什麼不給山下的人打電話說我們迷路了?!」

「不。」他搖搖頭,「這樣多有趣,白夜一定急得團團轉。」

「如果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不讓他擔心,怎麼樣?」白憶遲玩世不恭地笑。

顏舞擰著眉頭:「你根本不喜歡我。」

「那又怎麼樣?!」白憶遲恢複了那幅浪蕩的模樣,攤攤手,「我是不喜歡你,但是,白夜喜歡你。只要是他喜歡的東西,我都想要搶走。」

變態一樣的邏輯。卻說得理直氣壯。

「現在,他最愛的女人嫁給了我爸爸,你猜如果你答應跟我在一起。他會怎麼樣?是會接受現實,還是生氣發怒,想要殺了我?我真的很想要知道。也很想讓他嘗嘗,被人奪去最重要東西的滋味。」白憶遲說話已經有點神經質了,眼神也是。

如果這是戲劇學院的獨幕劇,他一定能得到一個很高的分數。他臉上的表情如此複雜,把一個精神病患者內心的失落和癲狂表達的淋漓盡致。

「你是不是擔心他繼承了白家的產業後,什麼都不分給你?這一點你可以放心,白夜不會跟你搶的。」顏舞終於找到一個話題,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同時放鬆他的警惕心。

果然,白憶遲很關心這個話題,眯著眼睛看著她問:「你憑什麼這麼說?」

「是真的。是他親口告訴我的,等我畢業以後,我們會回開普敦,那個葡萄酒莊園你還記得吧?就是那裡。不是說白家是在英國德文郡的嗎?所以他應該並不想要繼承白家。」顏舞實話實說,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摻假。

「他真的這麼說?!」白憶遲的眼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鬆動。

「嗯,」顏舞點點頭,又想到那天白夜認真的樣子,「他不會騙我的。所以你這麼做,根本不值得。從頭到尾,你不過把他當做自己的假想敵不是嗎?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對付白夜,而是說服你爸爸或者是白家的那些人,用實際行動讓他們可以重新接受你。」

「接受我?」

「只要你能夠證明自己有做當家人的能力,他們憑什麼把家業傳給一個私生子,對不對?」顏舞耐心地引導他。

「不會!」白憶遲沉吟片刻後惡狠狠的盯著她,「他一定是在騙你。」

他想到北美的大區經理忽然引咎辭職,特別是在這一年內,白夜不聲不響地換掉了他身邊所有的親信。父親還沒有完全的退休,他卻已經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還有南非的礦床,在他跟朱麗葉做了那麼多事後,他居然可以一個人拿下了開採需要的牌照,在一片頹勢的情況下,力挽狂瀾。花了那麼大的心力去做的事情,要他忽然放棄,怎麼可能?!

小屋的外面有風在呼嘯,就像是野獸的嚎叫,顏舞正對著的那面窗戶很大,玻璃有些臟髒的,天黑下來,什麼也看不到。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幻覺,就在白憶遲自顧自沉思的時候,窗外有一道亮光一閃而逝。

那一瞬間她有種恍惚感,會不會是他來了?

然而,閃光之後,門窗依舊。她的注意力很快地回到一臉糾結的白憶遲身上:「他不會騙我的。我聽說了他們讓白夜認祖歸宗的理由,站在我的立場上來說,我覺得這對你很不公平。而且我覺得他根本不適合坐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還是葡萄園比較適合他。」

顏舞很認真地分析……

「不會的,不會的……」白憶遲在她的眼前小範圍的走來走去。所以沒有注意顏舞的眼神忽然之間變了,接著他只覺得後頸一陣疼痛,轟然倒地。顏舞獃獃地看著白夜眼神恍惚。

「顏舞。」匆匆趕到的白夜在把白憶遲擊昏之後迅速的走到她的身邊,攬住她的腰身。她沒有被綁著也沒有受傷。

還好,他握住她的手,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然後面對面的捧起她的臉,迫使她看著自己。

漂亮的眼睛,裡面盛滿了憐惜。

是他,是他來了。

顏舞拽住他身側的手漸漸的回覆了直覺,那樣的氣味,溫度,和擁抱,都是他沒有錯。

「顏舞,沒事了,」白夜嘗試叫她的名字,捧著她臉吻了吻,接著滑下來,將她一雙手都握住在自己的掌心,「別害怕。」

她的手非常冷,讓白夜更加自責。

「嗯……他好像精神有點問題,我們爬山後來迷路了……」顏舞僵硬地點點頭,很努力地回應他,在看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回歸的靈魂。

「迷路?」白夜怔了怔,又拍拍她的後背,「怎麼想起爬山。」

身體像是找到了失去的另一半,完美地貼合在一起。她的下頜,正好枕住他的肩窩。顏舞嘗試在他的擁抱間一點點的放鬆自己。半晌她才說:「白憶遲,我覺得他是個好人,本來只是想安慰安慰他的……」

「沒事,」白夜安慰她,「我以為他是想做什麼不利於你的事情,現在他只是暈了。倒是你,」他微微地將她拉開了一點,上下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是不是很累?他沒做什麼吧?」

「沒有,」顏舞搖搖頭,「就是腿點酸。還有……戒指被他搶走了,不講理的傢伙……」

白夜唔了一聲,單手抱住她,迅速脫掉自己的外套,為她裹上。他穿的是特質的服裝,暖得不像話。顏舞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他又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取暖,半晌才撫著她的頭髮道:「等你畢業我們就離開巴黎,我想過了,從今往後,我要二十四小時跟你在一起,你只要負責在我身邊幸福就好了。」

顏舞從小就是個不太愛撒嬌的孩子,母親離世的那天開始,她就沒再哭過。並不是她堅強到可以接受所有現實的殘酷,而是因為知道,哭也是一種驕矜的情緒,無人疼愛的人根本沒有必要去流眼淚。

於是,年少時父親不在家,受盡了後母的挑剔,她不哭。

十九,身上只揣了50歐元到法國,出了機場大門就掉了一個隨身的包,她沒有哭。

二十歲,因為交不出房租,大半夜被房東趕到街上,在塞納河邊的長椅上度過漫漫長夜時,她沒有哭。

二十三歲,跟她一起合租的女孩偷光了她所有的積蓄,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沒有哭。

甚至,今天,迷失在山裡找不到回去的路,和自己討厭的人待在一起,她都沒想過哭。

可是這一刻,聽到他這句話時,她卻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白夜感覺到她的異樣,想要去看她,卻被她緊緊的抱住,不肯給他看自己的樣子。

「對不起,」顏舞斷斷續續的說,「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麻煩你,讓我好好的,哭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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