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顏舞咽下最後一口才說,「你是讓我試吃呢?」
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反問:「不然?」
「……沒什麼……」顏舞訕訕地別開眼睛轉移話題,「我剛才在想,像是菜菜子那樣的美人,實在是不應該被辜負。」
不知為何,她總是對這個女孩子充滿歉意,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麼壞事。
她為了這件事似乎特別惆悵,看著不遠處的一點,許久不說話。白夜看著她的側臉,攔住她腰身的手臂緊了緊。
也許是心情好,那天顏舞吃了不少,晚上躺在床上許久才睡著,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醒了。她穿好衣服洗漱就出來溜了一圈,只是很短暫的時間,這個園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懸掛的燈籠和彩旗等裝飾也被摘了下來,就好像它們從未被懸掛起。這是個看似沒有任何目的的休閑活動,但是顏舞注意到,似乎白夜離開的時候,園子里也看不到幾大家族那幾個很重要的人。在別人放鬆時,他們似乎總是在商討或者爭議著什麼。雖然白夜一再安慰,她的直覺卻有種隱隱的不安。
顏舞想著心事沿著日式的迴廊來回散心,有早起的人起來在園中掃地,也有人在重新擺弄枯山水。將白色的枯山水用釘耙一樣的工具做出圖案,日式的枯山水就是微縮的園林,據她所知最有名的都藏於寺院里。比如京都的龍安寺。只是簡單的假山堆疊,用白砂石創造出猶如流水一般的形制,卻可以感覺到一種禪意,有著讓人心安的力量,顏舞站在旁邊觀看,漸漸入了神。
「一個人?」她正在發獃,就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抬頭看,正是那天深夜來訪,被白夜看作是不速之客的林之孝。
也許是因為白夜對他的態度,顏舞也會隱隱地對他起了戒備之心。她「嗯」了一聲,退後的動作沒有能夠逃脫林之孝的眼睛。
因為她距離枯山水很近,她已經退無可退,差點一腳踩入其中。林之孝伸手扶了她一把,輕笑了一聲:「不要怕,我不會吃人。雖然我和白夜之間有一點爭執。」
一句話說的顏舞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一聲看向別處:「我沒有這個意思。」
的確,如果不是聽到白夜同他的對話,在顏舞單純的看來,眉目清秀的林之孝就像是大學裡面年輕的講師或者是教授,身上一點攻擊力也無。
「沒關係。」林之孝說著,用手指扶了一下眼鏡,唇邊綻開一抹紳士的笑容,「聽了那晚我同白夜的談話後,你現在的態度很正常。我曾經是白雨的未婚夫,不過,」他頓了頓說,「被她拋棄了。」
顏舞訝然看他。
林之孝點點頭:「沒什麼好驚訝的,如果你見過白雨,就知道她被哥哥寵的有多麼任性和自我。」
他說話很慢,中文並不是說特別好,但是勝在坦然。顏舞想一想白夜,他對於親近的人似乎特別的護短,所以林之孝的話也算是有可信度,沉默良久她看著已經逐漸成形的枯山水圖案問林之孝:「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內地人。」
放眼整個園子,對內部的暗潮洶湧知道最少的人就有她一個。林之孝怔了怔,隨即又展開一個人畜無害的笑:「看來是我的中文說的不夠好。」
「聽到這麼多日本人說中文,我現在覺得自己的中文說的都不怎麼樣了。」顏舞幽上一默,希望能夠改善最初尷尬的氣氛。
他們兩個算是陌生人了,站在這裡沉默久了略顯奇怪。顏舞準備告辭,又聽到林之孝說:「你送了什麼禮物給白夜?」
顏舞訝然的看著林之孝重複:「什麼禮物?」
「我是說白夜的生日,」林之孝蹙眉反問,「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還真的是不知道,白夜對於這件事隻字未提:「我不知道,他從來沒有告訴我。」她說到這裡頓了頓又問,「他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今天?明天?」
林之孝對她的答案也表現出了驚訝,他揚揚眉:「是昨天。那麼盛大的遊園會,有一半是為他舉辦的。只不過他一向不喜歡慶祝這些東西,所以主家將這個生日宴辦的很隱晦罷了。」
昨天?她昨天應付長谷川菜菜子和江口相介,忙著對付自己心中的那一點點的自卑,根本沒有想過那會是白夜的什麼大日子。而且他表現的那麼尋常,除了總是占她便宜之外真的是……
「不過,」顏舞鎖著眉頭道,「他昨天的心情好像是還不錯。」
「在說什麼?」
一個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林之孝聽聞下意識地退開了一步,接著看向東面白夜出現的方向,在一縷晨光中微笑同他打招呼:「白夜。」
白夜象徵性地點頭,隨即掠過林之孝的目光只是看著顏舞懵懂的樣子,他微微的蹙眉,發現這個傢伙似乎有點不太高興。
「昨天是你的生日。」她看著他用了一句陳述句。
白夜的挑眉先是看了一眼林之孝,爾後走近攔住她的腰身將她微微向後拉,同林之孝拉開距離,才坦然點頭:「對。」
「我還有事,。」林之孝對著他們二人點頭,先一步離開。
顏舞出於禮貌,目送他離開。卻發現腰間的手緊了緊,回頭看白夜,正撞向他墨黑的眼神。
她笑一笑,覺得應該解釋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默然了半晌忽然問:「你覺不覺得他的身影有點落寞?」
「哦?」白夜微微揚眉,「你對他的觀察似乎超過了別人。」
她笑一笑坦然道:「也許是因為那天晚上你們之間敵對的情緒吧,我一開始還有些怕他。可是他的樣子卻並不像是個壞人。」
她話音還未落,白夜已經屈指輕輕地蹭她的鼻尖,淡淡地說:「真正的壞人是不會在紙板上寫上『壞人』二字給別人看的。更何況,」白夜蹙了蹙眉頭,彷彿有些不情願的道,「從客觀的立場上而言,真正生來就天性泯滅的人很少,大部分的人如果你站在對方的立場上來想,他們所做的事情便不覺稀奇。也許我覺得他做了不該做的事,對於他而言又是不得不去選擇的決定。」
是的,人世間黑白與好壞的界限本身就存在著很大程度模糊的地帶無法逾越。
顏舞訝然的看他,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情況下白夜能說出這樣的話是十分難得,一定是要有一定心胸的人才能講出這個話,而不是一味的把對手說成一個無恥的瘋子。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沒有錯,這樣的男人值得她的喜歡。看上去冷漠又殘酷,其實有點小傲嬌,關心身邊的人。還有雖然不懂得怎樣溫柔地對待別人,卻願意學習著去做。而且現在看來成果還算是不錯。
「沒想到你會說這種話……」她低聲道。
「什麼話?」
她抬頭看他一眼,調皮地說了三個字:「公道話……」
知道她是有意戲弄,白夜曲指彈了她的腦袋,小小懲戒不算是太重。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二人之間做這樣的動作已經是相當自然。顏舞不服,直接用腦袋撞向白夜的下巴,他看著她撞上來第一反應並不是躲閃,而是低下頭吻上她的額頭,接著並不移開,而是順著她的鼻樑一路吻下去,最後一個吻輕柔地落在唇邊。
太陽升起來,庭院里的陽光大盛,落在人的身上更顯得暖意融融。顏舞沒有躲,甚至沒有閉上眼睛,她執意同他旖旎的瞳色對視,至此一刻似乎目光之間的糾纏與眷戀更勝於肢體的表達。慢慢的,他停止了動作,兩個人相視竟然同時笑起來。最後他的吻擦過她的耳朵,雙手抱住她在自己懷中,用盡全力的似乎想要把她嵌入自己。
顏舞從來不知道,戀人之間只是一個單純的擁抱就會有讓人靈魂出竅的力量。他放開她時,她有些微微的目眩,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白夜看她的樣子大約是覺得好笑,抬手握了她胸前的一縷頭髮替她掖在耳後:「待會兒早餐吃的多一些。」
顏舞難得乖順地點頭,又問:「有事?」
「嗯,」白夜應了一聲道,「今天要到輕井澤去一下,看一看當時的事發現場。」
顏舞很快明白,「喔」了一下輕聲地問他:「白雨的事還沒有任何消息嗎?」
因為身材高大,白夜一直垂著頭看她,此時不動聲色用略帶警惕的目光在周圍繞了一圈又回到她的身上:「算是吧,只是想去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未被發現的證據。不想錯過任何蛛絲馬跡。而且,白家在輕井澤有一處產業,造好後卻再也沒人來過。這一次想去看一看。」
他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神里閃過一絲悲傷的情緒。顏舞覺得奇怪,想要再問,但又察覺了他對此地人和物的警覺,便將問話生生地咽了下去。
早餐非常安靜地進行,之後白夜囑咐她只帶了簡單的換洗衣物便上路了。她很意外這次沒有看到諾威爾,川端家宅院的外面停了一輛空車,真的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起上了SUV。輕井澤被譽為東京的後花園,車子一路開出繁華的都市疾馳在路上。顏舞將車窗降下來一點,風吹過來,揚起了她的發,望著後視鏡中不斷倒退的景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