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路向北 第四節

顏舞的動作很快,可穿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是讓她面紅耳赤。穿好後她拍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去,發現她並沒有穿著一直放在一邊的和服。而還是她自己的衣服。

「為什麼不穿那個?」他先站起來,又向她伸出手,拉著她起身。

顏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十分不情願的解釋原因:「不知道,雖然很漂亮,但是就是不太想穿,大約是民族情結。」

白夜長在國外,對這種感受比較陌生。但她的樣子觸動到他,於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我有沒有告訴你你很像一個人。」

顏舞心裡一動,用複雜的眼神抬眸看他:「誰?」

以為他會說朱麗葉……但是……

「我的妹妹,」他說起這個人,笑容似乎更加寵溺,「白雨。」

顏舞握住他的手站起來好奇的問:「你還有妹妹?」

白夜「嗯」了一聲,並沒有再多說。

「那她現在在……」

「不知所蹤。」他面無波瀾,但面色卻不似剛才輕鬆,雙眉之間卻籠著淡淡的倦意,讓人心疼,「這次來日本也是為了她的事。」

顏舞訝然:「她在日本失蹤的?」

白夜點點頭。

她抿唇看著他,從他擔憂的表情可以看出,想必是他非常疼惜的妹妹。

彼時白夜正要去拉開門,她卻忽然從背後抱住他。她的臉貼在他的背後,環住他腰身的手越來越緊。

「是因為她我們才不得不待在這裡是不是?」她雖然愚鈍,也能想到他為何單單讓她一個人在這裡。

本來是她想要安慰他,可後來他卻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會沒事,不用擔心。」

雨後的園子充滿了一種植物的香氣,顏舞跟著白夜走出來才發現那位林之孝先生她之前見過,就是在主屋吃飯的那一回。

跟白夜相比他的輪廓並不十分精彩,但卻也是眉清目秀的青年,身上帶著淡淡的書卷氣,像極了舊時的書生,只是一雙眼睛的神採過於突出,有著連眼鏡都難以掩飾的野心,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可總讓人覺得不是十分自在。當他看到白夜出現時,便向他微微的欠身,像是對長輩的行禮。顏舞敏銳的注意到他的表情在一瞬間的轉變,似乎在面對白夜時,全身的神經都被一根線拎起來似的,恭敬中又透著十二分的警戒。

白夜的表現卻很自然,先是拉過顏舞的手對林之孝介紹:「這是顏舞,我的未婚妻。」

他介紹的如此流暢,顏舞心中微動,先看了他一眼,才又對林之孝彎了彎眼角。

林之孝上前去,伸出手主動自我介紹:「林之孝。」

顏舞偏頭看看白夜,伸手同他握了握。

房間的大門一直是開敞著的,引入外部的景色,他們三人坐定,菊子端茶過來,顏舞正對著外面,看到有人點的天燈,正在夜空中冉冉升起。

白夜不說話,顏舞自然也不出聲,林之孝似乎有心事,室內只聽得菊子倒茶的聲音。

許久,林之孝才在白夜異樣的沉默中略顯不安的開口:「白雨她,現在不知怎麼樣了。」

非常小心翼翼的試探,連林之孝都覺察到自己嗓音中的乾澀。他不是沒有面對過白夜,只是這一次的他真的有所不同。

白夜並不搭話,只是順著顏舞的眼睛去看外面的天空冉冉升起的天燈。雨早就停了,門外只有清風吹動,偶有一陣比較強勁的風吹入室內,顏舞抖了抖。

「冷?」他關切的問。

顏舞本就對這些不甚自在,何況還有林之孝在場。

本來想若無其事的避開,可不等她回應,白夜已經將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不但如此他還為她披上外套後還微微的側身雙手拉住兩襟用力的將她裹了裹。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她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朵根。

大約白夜的動作太過溫柔,林之孝的眼底有驚異之色,不過很快低頭喝茶,將自己的情緒掩飾過去。

「我這個人挺怪,生平朋友不多。」白夜正身坐好,忽然開口說,「白家家大業大,可你知道,我是私生子,所以算的上親人的,少之又少。」

聽上去十分突兀的一句話,林之孝的背部已經開始微微的冒出冷汗。

白夜說到這裡,看著林之孝忽然一笑,拿起茶盅呷了一口,又不說話了。

兩個男人之間的張力,似乎一觸即發。

「這件事……」林之孝似乎有些慌張的解釋,「我也有責任。當初在輕井澤,事發突然,我自保都來不及,根本沒時間的關照白雨……」

「哦?你認為自己有責任?」白夜勾了勾唇角,「說來聽聽。」

「小雨她曾經是我的未婚妻,雖然我們最後取消了婚約……」林之孝喉頭動了動解釋,「但是我一直都很關心她。這一次,我應該看好她,可是她,實在是有些任性,而且跟川端木澤走的很近,我根本沒有機會接近她,所以……」

「如果我沒記錯,」白夜開口,「你上的是哈佛,對么?」

顏舞的眉頭微動,覺得他話題跳躍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巨大。

「呃……對。」林之孝似乎也沒料到他有此一問,答的稍微猶豫。

「學的是哲學?」白夜的手沿著茶杯的邊緣滑了一圈又問。

「……,對。」林之孝雙手垂在身側答道。

白夜頷首:「那麼我想那個叫康德的哲學家,你一定知道,並且學的不錯。」

似乎已經感覺到他要說什麼,林之孝的雙手握成了拳:「略知一二。」

「你剛才的話呢可以有三種定義。第一種,假話。第二種,真相。」白夜微微的笑著,目光卻漸漸的變得凜冽,「不過我想你這種聰明人一定會找一條中間的路來走,比如你剛才說的,只是一個會誤導別人的真相。是不是?」

這話說的太過隱晦,顏舞把白夜的話在心裡轉了幾個圈,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指林之孝原本就跟白雨的事有牽連。而剛才林之孝的話說的含混,無論怎麼推敲他都不算是在說謊。從另一種角度而言,這樣說十分高明。

等她去看林之孝時,發現他仰臉同白夜對視:「如果你非要這麼想,我也無能為力。」

他站起身來,做出準備告辭的姿態。

顏舞反射性的站起來送客,卻被白夜按住。他根本不看林之孝,眼光只落在前方,語速很慢,近乎於雲淡風輕:「我想兇手最好祈禱,我妹妹會永遠失蹤下去。如果不,那麼他的下場將會比人們所能想像的更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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