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舞像是被戳到馬上回答:「我哪裡怕了?」
「每次,當你迅速地否定一件事的時候,就證明我猜對了。」他淡淡地說。
有時候真是奇了怪了,這人語言天賦這麼好,幹嗎還要請她做事?
聰明才智這種東西,好歹也可以用在更正經的地方吧。
這種時候,與其辯解還不如徑自轉身離開。她走到樓梯口,才聽他在後面提示了一句:「下面。」
顏舞走下樓去,莊嚴便果真坐在下面的餐廳大快朵頤。他也沒換衣服,從門口到廚房,拖出了一道長長的水痕。瞧見她走過來,他離開招呼她,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要不要一起?」
顏舞搖搖頭,走到餐桌邊慢慢收拾那些不用的餐盤,一面同他聊天:「下這麼大雨還回來這麼晚。」
「廠區出了點狀況,我們過去看看。」他將金黃的橄欖油澆在乾乾的麵包片上咬了一口說,臉上的笑意也斂了起來。
如此這般的豪邁,跟樓上的那兩個白家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很嚴重嗎?」她直覺這個酒庄的投資只是白夜一個小小的愛好,所以沒有想到他只要人在這裡,每一個細節都會親力親為。
這樣的認真。所以之前關於「黑羊」的那個稱謂更讓她覺得迷惑了。
「那倒沒有。不過白夜一向這樣,不來則已,一來就一定會以身作則。說實話依他個人的性格而言,完全不適合管理別人。」莊嚴將肚子填得有七分飽了,用餐巾擦擦嘴巴又朝樓上抬抬下巴,「上面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顏舞實話實說後又補充,「反正我什麼都沒看到。」
「嗯?」莊嚴誇張的問,「沒有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哪有那麼嚴重!」顏舞想了想那兩個人的樣子,遂對莊嚴的這個言論很是不以為然。
莊嚴眯著眼睛搖了搖頭,「你這麼說啊,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那兩個人。並且對我們之前的擅自離開的嚴重性沒有一個很深刻的認識。因為夜的離開,那兩個主兒對項目又不太了解,結果白家失去了那筆礦石生意,準備了三年,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就是為了這個項目。要知道在白家人的眼裡,除非他們主動放棄,否則在生意場上沒有失敗可言。而你今天見到的那位叫白蕭然的先生,又是個中翹楚。」
「你怎麼知道他來了?」顏舞好奇。
莊嚴聳聳肩:「從咱下火車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事一定會驚動他。夜下午說胃不舒服,他跟我也就是前後腳進的門,都這麼長時間都不下來吃飯,除非是被他那個大哥教訓了唄,這還用猜么。」
聽了這話顏舞嘀咕:「怪不得他剛才有些奇怪,我還心說他怎麼看上去有點蔫兒。」
莊嚴一向口無遮攔,笑得一臉曖昧:「你觀察得挺仔細啊,是個好太太的料。」
這句話,顏舞卻全然沒有聽到耳朵里去。只想著不知白夜那杯水喝沒喝完,要不要再倒一杯。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莊嚴聊著,又收拾好了廚房又上了樓。本來已經從他的門前走過去了,隱約著好像聽見什麼東西「咕咚」一聲悶悶地落了地,她擰眉,忍不住還是敲了門。
這回白夜來得很快,他的眼睛比上次又小了一點,睜不開似的,也沒什麼神采,蒼白的臉上還飛了兩片紅雲,因為面容過於俊美,很容易被人誤解為含羞帶怯。
「你是不是生病了啊。」顏舞覺得不對,抬頭就去摸他的額頭接著就「喲」了一聲,「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再打眼瞧他的手,正緊緊地捂在胃上。
白夜什麼也不說,身子退了一點想要關門,被顏舞攔住:「是不是餓的?還有飯呢。你剛才……不會是從床上掉下來了吧。」
她也就是瞎猜,但瞧白夜臉上一閃而逝的神情,也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那種場面腦內一下的話,還真的挺好笑的。
這一打岔,讓他迅速地關了門,門板輕輕地彈了顏舞的鼻尖一下,場面好不尷尬。
她摸了摸鼻尖。這人怎麼還有點小孩子脾氣吶。
顏舞趕緊下樓幫他找胃藥。
因為知道她在生理期,麗薩特別告訴了她藥箱的位置,她在裡面翻了翻,仔細地辨認那些瓶瓶罐罐的藥效,找到一個她認為治療胃病的。她幫他倒了杯開水,切了兩片白麵包放在盤子里,給他端了上去。
事不過三,顏舞怕他生氣,一開始就用餐盤擋在自己的臉前。這次白夜卻沒有拒絕她,而是連話都懶得說放她進門,自己先一步返回床上睡覺。
他的房間比她住的要大一些,看上去像是根據他的個人喜好改造過了,設計的簡約而現代,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這是她第一次進一個男人的卧室,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過顏舞很快適應過來,她走過去問白夜:「要不要起來吃點葯。」
如此不設防的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勾勒出兩條迷人的剪影。這時候的白夜更像是一個孩子,蜷縮在被褥的下面,是一種類似嬰孩在母親肚子里中的姿態,據說常用這種姿態睡覺的人,會比一般的人更加缺乏安全感。
關於這一點,倒是跟他曾經是畫者的身份,十分的相配。
他一定很疼,才會變成這樣,顏舞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蹲身去扶他起來。他的額頭上還在不停冒著巨大的汗珠。
「如果很難過的話,不如請麗薩幫忙請醫生吧。」莫名的,她有些心疼。
白夜搖搖頭,示意她將水和藥瓶遞過來。他的臉距離她很近,顏舞的臉忽然紅了起來。她趕緊將葯遞過去:「我不知道這種行不行,你看看吧。」以她的經驗,一般胃疼的人,都會是老毛病,並且深諳何種藥物最適合自己,很有點久病成醫的意思。
白夜動動唇角,粗略地看了藥盒,沒吱聲,吃了葯又喝了水,自己再一次搖搖晃晃地慢慢躺下,動作遲緩到不行。
她想站起來,卻被白夜一把握住手腕。
他的雙手冰冷,冷得顏舞一哆嗦,這樣親密的接觸,著實讓人心驚。她嘗試著往後撤一步,床上的白夜也跟著她的動作,身子往外探出了幾分。
進退維谷。
「有點冷,替我暖暖。」他的語氣很輕。
也許是因為生病了,他的聲線跟往日非常不同,略帶蠱惑,像是有人從心上拉了一道絲出來,痒痒的。顏舞就真的不動了,白夜閉著眼睛舒了口氣,很快呼吸均勻,睡了過去。
從來沒跟異性如此親密地接觸過。
被一個男人以這樣詭異的姿勢拉住,使她無所適從。但,沒有抗拒。
房間里靜悄悄的,耳邊只聽得到她自己重重的心跳聲。
等她躡手躡腳的從白夜的房裡出來,正遇到莊嚴和白蕭然。他們本在門口攀談,看見顏舞出來,同時轉過臉瞧她。
這樣曖昧的時間和地點,顏舞有點臉紅,為了化解這種局面,她搶先報告:「白夜好像生病了,挺嚴重的樣子。」
本以為莊嚴會調侃兩句,可她發現,此時的他在白蕭然的面前卻表現得十分沉靜,甚至有一點點嚴肅。
「那我先回房了。」她跟二人說了一聲,返身走了幾步,拐了個彎,進了自己的房間。
「是她吧。」耳尖的她關門時聽到白蕭然低聲肯定了一句。
她頓了一下,還是關上了門。對於莊嚴怎麼答,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