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得他有這樣的興緻。」那人聲音低沉渾厚,十分好聽,他很快發現了顏舞的存在朝她看過了,禮貌地對她點了點頭。
顏舞也趕緊打了招呼。
「你們難道還不認識?」麗薩看看倆人,有些奇怪地問。
顏舞此時終於想起他為什麼看起來眼熟,他和白夜在五官上似乎有很多相似之處。
「這位是白蕭然先生。」麗薩明明說的是英語,可她卻有個奇妙之處,能夠十分準確地發出中國人人名的音調,而不像是平常的老外那樣多少都會有些平仄不分。
「白先生好,我是顏舞,是另外一位白先生……的助理。」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說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忽然又覺得,這個人大概是知道她的。一般而言,顏舞在察言觀色方面還算在行,這大約也與她的成長經歷分不開。
「你好。」這位白蕭然先生,顯然也並不是位多話的男士,但是卻主動向她伸出手來,以示友好。
這般的紳士風度,讓人印象深刻。
倆人握手,顏舞感覺到這位先生手溫和而有力。他並沒有打算在樓下停留,同顏舞握手後便對麗薩交代:「我在樓上,白夜來了,讓他來見我。」
麗薩點頭應了,目送他上樓,才又對顏舞說:「你原來不認識他啊?」
顏舞搖搖頭,想了想又說:「但是看長相覺得他同白夜有些相似。」
「那當然了,基因是很強大的東西,他是白夜的哥哥。」
唔,雖然氣質上有某種相似的地方,但是他們兩個看上去是完全不同種類的人呢。
今天白夜遲遲沒有出現,最後回來的工頭帶來話,說白夜讓大家先吃,不要等他。
晚飯時分樓上的那位白蕭然紳士也慢慢地走下樓來,那般的打扮,很像是舊時上海的老克拉,世面、光鮮、摩登。
白家的家教一定非常好,顏舞吃飯時正坐在白蕭然的對面,他一舉一動都非常有分寸,細嚼慢咽,整個過程中都未發出任何的聲音,他換了身衣服,但並非居家服,白襯衫的領口處系著黃黑暗格的領結,更顯得這個人氣度雍容。整個就餐的過程中他未發一言,顏舞吃飯比較慢,到最後餐桌上就剩下他們二人。
他未走,顏舞也就一直陪著。等他用餐完畢忽然抬頭問顏舞:「在列車上發生的事你應該知道吧?」
顏舞噤聲,很認真的將車上的情境又回想了一遍,自動刪去了那些尷尬的場面,老實回答:「不知道。」
那人的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著桌子,眼睛沒有看顏舞卻又好像等著她的回答。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顏舞今日對這句話認識頗深。
這種氣氛太讓人緊張。
不過還好,白夜適時進門。
他手裡拎著黑色的雨衣,不斷落下來的水在地上蔓延,形成一個個的小水潭。
顏舞走過去,很自然地接過他手裡的雨衣用極小的聲音對他講:「您哥哥來了。」
「淋濕了。」白夜卻回答得文不對題。
兩人還在對話,一個聲音近乎簡單粗暴地插了進來:「跟我上去。」
這句話絕對是命令式的。
顏舞怔了怔,白蕭然已經先一步轉身走上了木質的樓梯。
「給我弄杯水喝。」白夜並不介意,語氣平淡地吩咐顏舞。
雨滴順著被顏舞握出的雨衣的褶皺深深淺淺地流下來,起初地面上一小片一小片的水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大灘的水漬,浸濕了她的拖鞋。她這才驚覺,把手裡的雨衣放在架子上,再將這一地的狼藉清理乾淨。
心裡隱約地覺得有什麼事會發生。
她去廚房倒了一杯冰水本想直接拿上去,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她起床,那杯熱水……
顏舞走回來把那杯冰水倒掉,看著爐子,十分耐心地在灶上煮起水來。等她端水上樓去時,白夜正從白蕭然的房裡走出來。
這麼快就談完了?
顏舞的眼裡帶著一絲驚異的神情,將手裡的熱水遞給白夜。
「動作真慢。」他略顯嫌棄地將水杯接了過去。
「餓了嗎?」顏舞發現他的另一隻手正扶在胃部,此時窗外的天空又響起了一聲驚雷,難以想像柔軟的雲朵之間的碰撞也會有這種堅韌的力量。雨勢越發大起來,他從膝蓋以下都還是濕的。
「你換好衣服下來吃飯吧,我給你弄點吃的。」她說。
誰知她剛背過身去,就聽到他冷哼一聲:「今天是怎麼了,誰都能來做我的主。」
等她明白過來想要去反駁的時候,那人已經一陣風似的進了相鄰的房間。
顏舞徑自站了一會兒,說了句:「莫名其妙。」又頓了頓「咦」了一聲,「莊嚴呢?」
真是從來沒有這麼好事過,鬼使神差地又跑去敲白夜的房門。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其實也不是有意的,就這麼敲出了一種節奏感頗強的韻律。
這麼重複地敲了五遍,裡面的人才打開門。
有種剛沐浴過的清爽味道撲面而來,隱隱地還夾雜著無法洗去的葡萄的香甜氣息。
顏舞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這麼快速,是行軍澡么?
明明是被她打擾到了,只見那人下面只圍著一條白色的浴巾,上身裸著,整齊的腹肌清晰可見,以及人魚線……
顏舞掃了一眼只覺得面紅耳赤,只能盡量地調整自己,看著他的頭部往上的位置。
白夜此刻正半眯著眼睛瞧了她,看得她更加窘迫,在那樣莫名的打量的眼光中無所遁形,她半晌才說了兩個字:「什麼事?」
「呃,」他這一開口,語氣卻是懶洋洋的,像是卸了鎧甲的戰士,恢複了普通人的扮相,跟平時很不一樣,顏舞的喉頭聳動了一下,又退了一步,才問:「那個,我是想問你,莊嚴呢?」
白夜抬手,顏舞又退了一步。
他終於發現了她的異樣和小動作,蹙起眉頭:「你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