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舞真正見識白夜的排場,還是從他們整裝待發要去開普敦開始的。前一天的晚上莊嚴還特別提醒她要對今天的場面有所準備,可當她出了酒店門,看到一整列的黑色賓利車隊停在眼前的時候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只知道他們生意做得大,不知道已經有錢到可以這麼揮霍了。
她看到停在最中間的一輛賓利副駕的車窗忽然降下來,裡面的人對顏舞招了招手。她這才如夢初醒,緊走兩步,衝過去。
天空毫無徵兆地又開始下雨。坐在前面的莊嚴回頭擠眉弄眼地對顏舞打趣地道:「怎麼樣,這符不符合你在小說里看到的景象?大財閥什麼的?」
顏舞臉一紅,乾笑了兩聲。下意識地瞥了眼瞧白夜。還好,他一如既往地不為所動。關於言情小說的描寫不過是她跟莊嚴說的一個玩笑,她可不想讓白夜知道,因為那聽上去就像是說他壞話似的。
還好,莊嚴看她不語,也沒有多講,就轉過身看文件去了。
車子飛馳在約翰內斯堡寬闊的大道上,引來路人好奇的目光。可是寂靜的車裡,除了顏舞之外,其他人對於此種場景似乎見慣不怪。
「我們是要一直開到開普敦嗎?」顏舞靠著車窗,喃喃地問。莊嚴就坐在她的正前方,她覺得他肯定能夠聽到,可是真正開口回答她的,卻是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白夜。
「不會。」她在車窗上可以看到他的倒影,穩穩地坐著,眼睛也沒有張開,卻清晰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似乎很累,在酒店的幾天里她似乎都沒看到過他。今日一見,總覺得他有種莫名的疲憊的樣子。 而「疲憊」這兩個字在她的印象里同白夜是絕無機會擺在一起的。想像中他好像應該一直會是清神氣爽的感覺,高高在上,任何事都不看在眼裡的樣子。
顏舞沉默地看著她,直到他睜開眼睛,朝她這邊看過來。她的臉上一熱,立刻偏頭去看窗外,本意是想要紓解一下被抓了個正著的尷尬,卻無意中發現玻璃窗上也有他的倒影,有些心慌。
顏舞害怕被白夜看出她在「監視」他,於是又趕緊垂下頭去,正襟危坐。好在白夜也沒多說什麼,而車隊轉眼就到了火車站。
從約翰內斯堡到開普敦,開車大概要一整天的時間,而乘坐火車,則需要兩天。
「如果談判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去普萊藤貝格灣看一場世界上最盛大的免費表演。」莊嚴下車的時候,興高采烈地說。
「那是什麼呀?」顏舞覺得稀罕,於是問道。
莊嚴「唉」了一聲,又笑著對白夜道:「她連這個也不知道呢!」
大概是因為越來越熟,莊嚴偶爾也會用這樣的方式嘲笑她。顏舞瞪了他一眼,就聽到走在前面的白夜開口:「每年的6月到11月,會有大群的南極露脊鯨為了躲避南極洲的寒冬而遷徙到開普海岸。它們會在這裡交配、產仔,場面很壯觀。這時候會有成千上萬的人來圍觀,在從Walker Bay到Plettenburg Bay的海灘上都能看到。」
他的聲音低沉、凝練,專業,就像是一個老到的動物學家,也許是因為高興,他的瞳孔里泛著細碎的光。
顏舞轉過臉去。轉過去,就不會被看到臉紅了。
「啊,好想去圍觀鯨魚們洞房!」莊嚴摩拳擦掌,十分惡趣味地感嘆。
引得旁邊二人對他鄙視不已。
「怎麼了,我光明正大。」莊嚴說完也哈哈地笑起來。
不過,接下來的場景就沒有這麼放鬆了,顏舞跟著他們上了那輛豪華專列,在車前裝飾奢華的程度令人咋舌,車廂的內壁都恨不得貼金了,而等候的服務員居然是英式管家的模樣。當那人看到白夜的時候,把手放在胸前對著他深深地鞠了個躬,並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是這輛車的車主對於貴賓的最高禮遇。
「都這麼多年了,組織還是這麼講究。」顏舞跟在莊嚴的身後,聽他低聲嘟囔了一句。
顏舞還是第一次上這種豪華專列,車身在外看上去並不大,內里卻是相當的寬敞,地上更是誇張地鋪了長長的純羊毛地毯,還是白色的,她都不忍心踩上去,其奢侈程度比他們在約翰內斯堡住的那間五星級的酒店還誇張。他們上車的時候,每個人都被分到了一個鍍金的信箋,顏舞低頭去看,上面鏤空雕刻了一個大大的「白」字。
「這也是房卡,記得拿好了。」莊嚴轉身交代她,「從現在起你要隨時待命啦,因為接下來我們可能會在這趟列車上進行一次談判。」
「關於那個礦床?」顏舞揚眉。
「BINGO!看來你也不笨嘛!」莊嚴用邀請函敲了她腦門一下,又遞給她。
顏舞點點頭,下意識地轉動了一下酸疼的頸部,她本以為這次可以好好休息。
「去休息。」白夜生硬地示意她。
顏舞怔了怔,「哦」了一聲,乖乖地進了自己的房。
莊嚴拿到房卡並沒有急著進自己的房間,而是跟著白夜一起走進他的卧室。門打開,他忍不住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果然是用了心思。」莊嚴環視四周,自言自語地點點頭。
白夜沒有答話,而是走到吧台處,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塊在赭石色的酒水裡旋轉,發出嘩啦啦的撞擊聲,他看了許久,之後仰頭一飲而盡。
「累慘了吧。」莊嚴偏頭去看白夜,他臉上的疲憊不言而喻,「白雨還好嗎?」
「不好。」白夜放下酒杯搖頭,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莊嚴聞言,皺起眉問:「不會吧,都這會兒了,還沒找到人?」
白夜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再次緩緩地搖頭。
「找江口家幫忙吧,你以前在北大的同學不就在江口家?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你也別太自責了。」莊嚴走到白夜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的事,不是誰都能料到的。現在的川端家一片混亂,別說是我們,怕是連他們自己家的人都沒料到……」
「是我太放縱她了。」白夜忽然截斷他的話。他的聲音有種說不上的低沉,目光更是冷厲無比。
莊嚴怔了怔,隨即嘆了口氣:「感情這種事……」他欲言又止,又問白夜,「那麼,川端家呢,他們怎麼說?」
「封鎖消息。」白夜簡潔地回答。
「不對啊,」莊嚴擰起眉頭,「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總要給各家一個交代。這種常識他們都沒有的嗎?處理公關危機的水平太差了,川端家的生意做得那麼大,在日本的政商兩界都很罩得住,這……不像是老爺子會做的事啊。」
白夜緊緊地抿著唇許久不發一言,片刻後他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四天之內往返兩地,三十二個小時都耗在飛機上,他的體力已經被消耗到了極限。
「我看你今天還是先休息一下,什麼事明天再談也不遲。」莊嚴凝視了他好久,拍拍他的肩膀又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莊嚴指了指門外,帶著無可奈何的表情拖著長音道,「她,也來了。」
莊嚴那種勉強的樣子,白夜不用猜也知道那個「她」說的是誰,他抬眸看望了莊嚴一下,那種殺死人的目光讓莊嚴立馬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喂,你可不要這麼看我,又不是我招來的。再說,你也清楚,她現在在白家的地位特殊,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嫂嫂,只要她想來,還有誰能攔著她不成?」
莊嚴忙著解釋,殊不知他們口中的那個她此刻就站在門外,只不過朱麗葉抬手敲著的是顏舞的房門。
顏舞聽到門外的響動還以為是客房服務,她走過去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曾在飛機上見過的那位美女正落落大方地站在她的門前看著她。
「跟我來吧。」她的對顏舞開口,語氣不容置疑。
「有什麼事嗎?」顏舞定在門口疑惑的問。
朱麗葉面不改色指了指對面的門:「莊嚴已經拜託我,為了今晚高規格的宴會,你需要一場徹徹底底地改造。」
「他沒跟我說過。」顏舞瞪大眼睛,為什麼莊嚴每次都這樣,一定要找第三個人來傳話。
「你也可以直接去問他,不過我想要提醒你,酒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希望你不要浪費時間。」朱麗葉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狹窄火車上的酒會?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顏舞心中轉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再麻煩地去問莊嚴。真的這樣做的話,怕是會讓朱麗葉覺得被冒犯了。
即將為她改造的朱麗葉今天穿了米色的套頭衫,煙灰色的牛仔褲緊貼著她優美的曲線,將她美好動人的身材展露無餘,深灰色的過膝長靴更是將她長而直的腿部修飾的完美無缺。上帝在創造她時,一定格外偏心。
列車為了能夠給人寬敞的感覺,在走道的兩邊都裝有水晶的鏡面,顏舞跟在朱麗葉的身後,不由地偏頭從鏡子中凝望現在的自己。
因為怕冷她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那件大衣比她的腰身大了至少兩個碼數是她從二手店裡好不容易翻出來的。藍色的牛仔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