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人 第五節

這個時候的白夜,展現出了另一面。他是真的開心。

「你又長大啦。」她聽到白夜對雄獅大聲說,「下次我來,你要帶我見見你的女朋友……」

雄獅彷彿聽懂了他的話,從喉嚨里發出一種類似順從的「咕嚕咕嚕」的聲音。

就這樣,白夜和獅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聊」了好久。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顏舞無言以對。

他笑得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顏舞絕不會相信這個是她認識的白夜。

回程的路上,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草原上的溫度下降得很快,晝夜的溫差很大。他們的車子是在雄獅戀戀不捨的目光中開走的。坐在車上的白夜也頻頻回頭,不斷地向雄獅擺手示意它離開。

漸漸的恢弘的銀河就在他們的頭頂上展開,那些閃爍的繁星似乎觸手可及,今天在這藍色的穹窿之下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顏舞忽然覺得冷,抱著雙臂,莫名的打了個激靈。

白夜看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放在顏舞的手中。

「你可以披上它,如果覺得冷。」他的聲音依舊平板,可是卻比日常輕快了很多,情緒不錯的樣子。

那件外套還殘留著他身上的溫度,抱在手中,讓人心裡一暖,她再也無法壓制心中的好奇,抓著外套問他:「可不可以問一下,它為什麼會成為你的……寵物的?」

她早就知道有人會養野生動物當寵物,可是她以為那些人都是什麼阿拉伯王子之類的。現在竟然有活生生的例子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這種感覺很玄妙。這是他特別的嗜好,還是現在的歐洲華裔大財閥共有的默契?

「不是寵物,」白夜偏過頭來看著顏舞,相當認真的糾正,「是朋友。Kristian是我的朋友,我們是平等的。」

「哦,朋友,朋友。」顏舞不料他會對她的用詞這樣的認真,就像那次他在車上一定要糾正她,讓她對他用敬語。顏舞知道同他爭辯沒好處,於是咂咂嘴,點頭附和。她坐在車子的后座,白夜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從顏舞的角度,能看到他四分之一的臉,在車燈的餘光下晦暗不明。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生氣了。顏舞覺得這位暴君的脾氣很難拿捏,可當她雙手握緊了他遞過來的外套,上面還有他的餘溫,又覺得這人沒她想像得那樣不可理喻。

正在這時,她聽到白夜以一種很遙遠的口氣說:「Kristian的媽媽就是死在盜獵者的手下,所以我這一輩子都會支持反盜獵的事業,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

南非珍貴的礦床和東非的大草原。顏舞此刻終於將他此行的兩個目的地聯繫了起來。她想起自己經常會打款的那個賬戶,似乎就是坦尚尼亞這邊的銀行,那個時候她還以為富可敵國的他擁有這裡的某座金礦,可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我還以為你在這裡有什麼礦產。」顏舞不由自主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裡不需要掠奪者,我也不想做這裡的掠奪者。」白夜很快地回答。

從他的表情看,像是對坦尚尼亞有一種特別的感情。然而細皮嫩肉的他怎麼看也不像是這裡生長的孩子。

她發現認識白夜的時間越長,自己對他的認識就越不清晰。

他太神秘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夜察覺了自己的抗拒,總之當晚他們並沒有住在馬賽人的村莊,而是同哈迪告別,星夜下一路風塵僕僕趕回了市區。顏舞以為她會看到朱葉麗和白夜狹路相逢的場面,可惜她在酒店的兩天,連朱麗葉的半個影子也沒見著,倒是在兩天後的約翰內斯堡的酒店裡再見莊嚴。

「看到夜的朋友了?」莊嚴剛從房間下來,攏了攏銀色的西裝坐在正在用餐的顏舞面前笑眯眯的問。

「見到啦,好大一個彩蛋,」顏舞放下手裡的麵包,雙手彎曲做了個「抓」的手勢,「你居然沒告訴我那是一頭大獅子。還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不夠意思。」

「你也說是彩蛋啦,如果告訴你就沒驚喜了嘛!」莊嚴看到她做那樣一個動作,眼睛彎起的弧度更深了,「不過我沒想到他也沒告訴你。」

顏舞撇嘴,聳了聳肩,朝他飛了個「你懂的」的眼風。

「作為員工你這種態度可不行喲。」莊嚴一手搭在椅背上,斜過身子去看酒店風景如畫的花園。

「他跟那頭獅子感情很深哦?」她咬了一口土司,又想起白夜對著大獅子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怎麼?」莊嚴轉臉回來看她,挑起眉,「你愛上他啦?」

顏舞被他說得一怔,又很快地回過神來:「您這跳躍也太快了,說什麼呢!」

「你居然還沒有愛上他嗎?」莊嚴的嘴巴誇張地做出一個「O」形,「那你可以算是我見過以最慢的速度愛上他的人。」

這句話的架構有點複雜,顏舞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明白過來。等她理清楚了,立刻一哂道:「你說得也太玄乎了,怎麼是女的就得愛上他?這是怎麼個道理?」

「其實夜呢,是個很特別的人。」莊嚴像是要勾起她的興趣似的,娓娓地道,「我曾經聽一個女人說,你哪怕是只了解一部分的他,你也會情不自禁地愛上他的全部。而你的身份和位置又得天獨厚,拖得這麼久還沒有那種感覺,才應該奇怪不是嗎?」

顏舞的眉頭舒張了又擰在一起,最後她的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對著莊嚴故作認真地問,「那你愛上他了嗎?」

「我……那倒是還沒有……」莊嚴尷尬地回答,過了一會兒又「哈哈」地笑了一下,末了又說,「嗯,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太好玩了。」

熾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坐在戶外的顏舞,盡情感受這種皮膚乾燥到快要爆裂的天氣。她原本有些擇床,可是昨晚也睡得香甜。

「我還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近距離地看到一頭獅子。」昨晚的景象歷歷在目,顏舞想起來還會覺得有些後怕。

「夜很小的時候曾經得過自閉症,雖然一直有治但是效果就沒那麼好。」莊嚴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閑適,「後來他遇到了Kristian,然後他就慢慢地好起來了。」

「他家裡人為了給他治病買了頭獅子?」

顏舞搖頭,不禁感慨有錢人的荒淫無度。

「不,」莊嚴說,「是他為了救它, Kristian是一個俄羅斯馬戲團來當地表演的時候被他無意中看到的。」

「那還不一樣是大人的錢嘛,小孩子哪裡有錢。」顏舞說得理所應當的。

「不是哦。」莊嚴神秘兮兮地笑了,解釋說,「夜是個天才的自閉症兒童,他五歲的時候畫的畫都跟很多名畫家的畫一個價碼啦。這也是我最佩服他的一點,他的經歷是我們很多人都無法想像的。而且他那時候還不像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是么?」

「嗯,」莊嚴點頭說,「難道你沒發現,你在巴黎工作的那間老宅子的畫廊里,獨獨沒有掛他的畫像嗎?從某種程度上說,夜就是白家的『黑羊』。」

敗家子?

顏舞看著朝著他們緩緩走來的白夜,實在是無法將這個名頭安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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