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世界上最緊密的聯繫 第二節

被人調戲的感覺……

「不,不需要了,」她從口袋裡摸了半天找出一張卡晃了晃,「我可以坐地鐵。」

「既然你堅持。」他微微笑了笑,陽光明明很溫暖,照在他的臉上卻顯得蒼白清冷。這時他的司機已經走下來幫他打開車門。

「等一下。」在他即將上車時,她忽然喊。

白夜轉過臉來看她,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她的心猛地跳快了兩拍,還是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就當做是好奇。」他說完便轉身上了車。

好奇?好奇什麼?

好奇她么?還是反問她為什麼好奇。

顏舞獃獃地看他離開,徑自風中凌亂。

一個星期之後又見到白夜。

他是為什麼會來,顏舞也不清楚。只是那輛豪車停在公寓的樓下實在是惹眼。顏舞瞥了一眼即刻認出了它冷漠的顏色,再看第二眼時見一個那天送她回家的白夜的司機諾威爾正抱著一束槍炮玫瑰從街道的對面走過來。諾威爾也瞧見她了,立刻對著顏舞飛了個曖昧的眼風,像是認識許久的老熟人,很自然地走上前來打了個招呼。由於法語的腔調特別,每一個尾都拖得老長,讓他這聲「哈嘍」聽上去相當曖昧。

此時的她已經猜到車裡坐著的是誰,沒來由的,顏舞的心像是被一根很細很細的魚線提起,整個人都從未睡醒的混沌里清醒過來。

諾威爾笑意盈盈地替她打開車門,那個男人就坐在最裡面的一頭,靠著窗,閉目養神。

其實顏舞大可以在這個時候走開,卻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俯身進了車子里,她刻意坐在最外面,同白夜隔得老遠。即便這樣,她還是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有種淡淡的酒香。她又瞥眸看了那人一眼,他仍未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若靜止,眼角有東方人才有的上揚的角度,漂亮的弧線,只是不笑時顯得太過厲害。

就在她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那雙眼睛忽然張開了。

顏舞趕緊轉過頭去,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可她清楚,就在剛才那一瞬間,自己的心裡有什麼擦槍走火,金星四濺。

白夜沒說話,卻不期然地笑了一下。也許是因為喝了酒,她從他最細微的表情中嗅出一絲荼靡的味道。

今天的他穿得比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要正式,灰色的西裝袖口上戴了精緻的袖扣,在他身邊還放著一件黑色的禮服,被整齊地摺疊。他轉頭過來看顏舞,狹長的眼眸眯成一條縫。這時候車外的天色也變了,久違的陽光從厚厚的黑色的雲層中照射出來,為他的側影打上了金色的光,將他一側的眉眼、鼻樑、唇線都細細勾勒,宛如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她有種感覺,自己遇到這個人,情緒總是非常容易崩壞,所以坐了一會兒後顏舞決定先開口問他:「有什麼事嗎?」

白夜也不回答,只是懶懶地抬眸,勾起唇角,給了她一個魅惑眾生的笑。

顏舞眨眨眼睛,覺得這人真的醉了,不然他絕對不會這樣對她笑。

而她呢?

她對這個笑有點想入非非,覺得如果她順著這根藤摸下去,一定會看到一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於她而言,這些人都像是生活在傳奇里。

「那天如果我沒去,你會跟白憶遲……」他的口氣說不上冷,但是也並不柔和。

他看上去並不像是在慰問她,顏舞怔了怔,臉上隨即掛上不快的表情。

「這不關你的事,而且已經都過去了。如果你沒特別的事情找我,我要走了。」她去拉車門,作勢要走。

白夜伸開長臂擋在她與這門之間,姿態曖昧,但是口中還是固執地問:「為什麼不用您。」

車門好像被鎖上了,顏舞打不開,她回頭看他,他卻越發地氣定神閑。顏舞只好深吸一口氣,唇抿出一條直線又收回來,無可奈何抱起雙臂做出防衛的姿態:「好吧,先生,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

她故意把那個「您」字的音吐得重重的,好讓他知道自己的不滿。

「你跟白憶遲的事。」他說。

「嗯哼?」顏舞的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忘掉它。」他慢慢地說了三個字。

她頓了頓,忽然「呵」地笑了一聲,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下意識地重複:「忘掉它?」

「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他說著變魔術似的,左手修長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夾著的白色信封伸到她的面前。

那個信封正面的右上角處有一個灰黑色的標記,類似家族族徽的紋樣。看似普通的白色上面卻壓了暗花。

白夜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仍然是半靠在椅背上的,他的姿態就像是在海灘度假,他的手指修長,指甲被剪得很短,只留下很小的一個白邊,骨節勻稱、毫無瑕疵。

他的動作那樣的坦然,坦然到驕傲,驕傲到很有些無恥。

「我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先生。我同白憶遲之間也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那天是我倒霉,被撞了,我沒想到他會帶我回家!」顏舞得承認,此時此刻自己是有些氣急敗壞,「所以你也不用拿錢打發我,我巴不得跟他沒有半點聯繫,我自己可以走!」

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氣憤,不只是被誤解,還有一個莫名的原因,是因為面對的是他。

白夜的臉上並無什麼意外,他仍舊露出那種笑,禮貌的、不耐煩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笑。

也正是這種笑,讓顏舞覺得屈辱、難堪和無所遁形的羞愧。

「我不要你的錢。」她說,「請您開門,我要下車。」

「想好了嗎?」他的這句問話像是陷阱,詭譎狡詐,殘酷無情。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可以在面試時那樣拐著彎地拿她尋開心,又能夠在她收到威脅時毫不猶豫地出手相救。顏舞覺得迷惑,這些幻影里,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他手裡拿著的那是一張支票嗎?上次去店裡找她也是為了這個?

想到這裡顏舞輕笑一聲,臉上泛出一絲輕蔑:「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先生。如果你聽不懂中國話,我還可以用法語再解釋一遍,我他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是怕我泄露什麼事情也大可以放心,你也看到了我生活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跟你們完全沒有交集,不會有人想聽我說什麼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腰桿兒挺得筆直。

「真的不打開看一下嗎?」他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逝,但還是堅持將信封按在真皮座椅上推到兩人中間的位置。

顏舞有種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未知的陷阱。在還沒有意識之前就被卷進去了。

她正在出神,手背卻是一暖,那人忽然握住她的手,拉伸,最後輕而堅定地放在那隻信封上。

接著,車門的暗鎖「啪嗒」一聲打開了。

「再見。」他收回手去,眼睛也沒再看她,永遠不失冰冷的禮貌讓人厭倦。

顏舞別無他法,只得拿了信封下車。

外面依舊很冷,她裹緊了外套。白色的信封被她抓在手裡,越來越皺,看上去很殘破。

當他捉住自己指尖時,顏舞真的嚇了一跳,此刻她右手上仍一絲溫暖的殘留。

看上去那樣涼薄的一個人,手居然是暖的。

豪車消失在公寓樓的轉角,她慢慢地拆開了信封,出乎意料裡面只是一封信,更具體的說是一封錄用函。

顏舞有一些恍惚,到這一刻,故事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她急匆匆地衝出公寓早早地去面試,從清晨一直等到了那一日的下午。

車子碾過剛下過雨的地面,那種細膩的摩擦聲壓過白夜的心。

「回公寓。」白夜抬手捏了捏眉心,對司機淡淡地說,抬起左手握了握拳又重新舒展開來,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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