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回憶是捉不住的月光,握緊就變黑暗 10

白色情人節的夜晚,並沒有任何浪漫動人的意外,反倒是程程打來一通電話,嚷嚷著要吃肉喝酒。我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身影,默默地畫起圈圈詛咒:「今天是白色情人節……」沒有說出口的言外之意是,你打擾到我們了。

誰知道程程居然更起勁:「對呀,所以更要吃肉喝酒慶祝了!」大概是我半晌沒有回應,她的腦子居然開竅了,「是不是你和鍾越在一起啊?」電話這頭我拚命點頭,直嘆老天有眼,可這廝卻跟上一句,「那更熱鬧了,我們可以來個四人約會啊!」

我心中盤算一番,覺得這個主意也挺不錯,自從鍾越回來後,他也沒有跟北野和程程聚過,而且我們四個人的關係又特殊,既有親兄弟又有好密友,於是我乾脆地替鍾越做了主,並和程程約好了吃肉的地點。

可是當我等來程程的時候,卻發現她口中的「四人約會」和我原本設想的有一些出入,不,是很大的出入!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身邊的鐘越也湊了過來,摸著下巴問我:「你確定你們商量好的是『四人約會』嗎?」

其實眼下的狀況的確也是四個人啊,只不過不是北野,而是小小魚罷了。程程領著小小魚快步走了過來,口中還直喘氣:「這停車場真繞,我都快迷路了,走走走,快吃肉去,」見我和鍾越紋絲不動,她猛地抬起頭,恍然大悟起,「哦,對了,小小魚你怎麼不叫人啊?樂遙姐姐不認識啊?還有這個帥哥是她的男朋友,趕緊叫叔叔好。」

小小魚脆生生地叫了一聲:「叔叔好!」

我彷彿看到鍾越的表情石化了,然後他拔腿就掉頭進了飯店,雙手插在口袋裡,縮著肩膀,戴著鴨舌帽的腦袋深埋,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受傷。程程渾然未覺,拉著小小魚急吼吼地趕了上去,湊到鍾越身邊說道:「既然吃烤肉,多肉少菜不要蒜……」鍾越扭頭幽怨又忿然地瞅了她一眼,程程立刻緘口,半晌才嘟嘟囔囔地吐出後半句話,「小小魚不吃蒜嘛……」

落座後,我終於弄明白了狀況,原本是北野不回家吃飯了,程程覺得沒意思,才打算找我一起打發時間,得知是白色情人節後,她就心生一計,想把北野給騙回來,結果打了電話過去,他還有應酬在身,無法走開。程程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就看見了拖油瓶小小魚,於是意難平地把她帶來四人約會了。

小小魚正在專心啃著雞翅膀,聞言抬起頭,大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轉,撅著嘴巴義憤填膺:「我不是拖油瓶!」

鍾越將烤好的肉用生菜包好送到她碗里,語氣很是理所當然:「那當然,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拖油瓶。」

小小魚咧嘴就笑了,油乎乎的嘴巴上還沾著一滴辣椒醬。我鄙夷地掃了一眼鍾越,甜言蜜語都用到這麼小的姑娘身上了。倒是程程突然眉開眼笑,拍了拍小小魚建議:「你去和叔叔坐一邊吧,我跟樂遙姐姐有話要說。」

鍾越還沒來得及抗議,小小魚已經手腳並用地爬下椅子,然後踮腳取過自己的碗筷,一陣風地繞到我面前:「我就是覺得叔叔包的肉好吃,姐姐你不會吃醋吧!」

這麼一說,我就更不敢拒絕了,連連調換了碗筷,走到鍾越的對面坐下,臉上還得堆起慈祥的笑容:「想吃什麼就跟叔叔說,要是不夠咱們再點。」

程程在一邊笑得樂不可支,捧著肚子七倒八歪,我扭過頭壓著嗓子威脅她:「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嘛!」

「哦,對,真的有事,」她正襟危坐,拄著筷子貼了過來,「咱們在DEADLINE的那天你記得吧,祁嘉當時跟我借錢來著,開口就要好幾萬,我那時又喝得稀里糊塗的,沒問清楚,之後也忘了。今天她又打了電話過來,我再問她借錢有什麼用,她倒不高興了,說我以前明明答應過大家,只要有困難就可以隨時開口。其實我也不是不願意借給她錢,我就是好奇她怎麼會突然需要那麼多,多問了幾句,她就把電話掛了,說是不要了……」

「借錢?」我難以置信,雖然祁嘉的家庭條件的確差了一些,但她從來都沒有向我們借過錢,尤其是現在,她又是保送讀的研究生,每個學期還有相當可觀的獎學金,生活應該不會有負擔。我想不通,只能和程程面面相覷:「她借多少?」

「三萬……」程程蹙眉看著我,「其實三萬不算多,但祁嘉現在需要三萬幹什麼?有什麼原因是無法向我們開口的呢?她奶奶的怎麼問都不鬆口!」

正在我倆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桌子對面發出一聲驚呼,小小魚高興地直拍著小手,然後又手腳並用地爬下椅子,朝著程程跑了過來:「姐姐,我的小手槍呢?」

「手槍?」程程下意識捂住了包,「現在吃飯呢,玩什麼手槍。」

小小魚的嘴巴翹得老高:「小手槍壞了,叔叔說他會修!」

程程遲疑地看了看對面穩如泰山的鐘越,又扭頭看了看我,我一時也被吊起了興趣,急忙催促她:「趕緊拿出來讓他試試,要是好用,趕明兒你家下水道堵了,或者電燈泡爆了,隨時打我電話,保證隨叫隨到!」

鍾越陰下臉咳了咳,我狗腿地朝他笑笑,雙手合掌:「辛苦你了!」

小小魚取了小手槍便吧嗒吧嗒跑了回去,下巴抵在桌面上,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鍾越手中的動作。他熟練地用刀叉挑開了螺絲,手槍很快就被拆開,裡面的零件都一一被卸下,就連我也看得目不轉睛。看著面前低頭修理手槍的鐘越,被鴨舌帽壓得有些凌亂的頭髮倒顯得更加隨性,暖黃的燈光映照著他低垂的臉,投下一片暗影,更顯得輪廓清晰五官深邃,一直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了,突然覺得他好MAN!

回家的路上,我還不忘花痴:「你怎麼會修手槍啊!」

「那是玩具……」鍾越再一次忍受著我的喋喋不休。

「那也是模擬槍啊,那既然會修手槍,以後家裡馬桶堵了燈泡爆了,其實對你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吧!」我陷入到無限的遐思中,把他幻想成鐵人三項的全能選手。

鍾越從後視鏡里幽幽地瞥了我一眼,忍不住帶著笑意地鄙視我:「哈喇子都要掉下來了!」

我笑得樂不可支,抱著他的一隻胳膊不撒手,像偷了蜜的老鼠,他無奈地把我推回椅子上:「坐好了,別鬧。」說著他又看我一眼,對上我花痴的目光,嘴角緩緩揚起,「其實我當過兵的。」

「嗯?當過兵?」我頓時坐得更直,「什麼時候啊?」

他穩穩地開著車,身上還散發著一股烤肉的香味,我深深吸了一口,只見他雲淡風輕地回憶:「某一次被分手,心灰意冷的時候,」他頓了頓,「然後就不想學習了。」

都怪我非要窮追不捨,現在打破沙鍋問到底了,我怎麼那麼不是滋味啊。我默默縮進椅子里,看著他的側臉一言不發,他訝然地回頭看我,好看的眉毛微微揚起:「怎麼了?」

「說的是任薇安嗎?」我的聲音小得如蚊吟,我幾乎以為只有我自己才能聽到了,看鐘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雖然不回答,我卻更鬱悶了,卻非要強顏歡笑,裝著漫不經心的口吻,「你覺得夏卿……她和任薇安,有沒有一點像?」

鍾越轉過頭來看我,神色認真,表情專註:「哪裡?」

「說不上來。」我悻悻地坐回椅子里,拉了拉安全帶。大概都是那種太優秀太耀眼的人吧,難怪遇見夏卿,會讓我無端產生自卑感,以及一點點的危險感。

見我情緒低落,鍾越將車子開到馬路邊停下,車廂里一時寂靜得有些不自然,我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問:「怎麼了?為什麼停車?」

他鬆開方向盤,轉過身扳過我的臉,身子傾過來抵住我的額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今天白色情人節,情人節的時候不能和你一起過,現在補了一份禮物給你。」

「禮物?」我提起了精神,轉著腦袋到處翻找,「是什麼啊?前幾天才收到一輛車當周年紀念,現在該不會送我一棟房子吧!」

他伸手颳了刮我的鼻子,笑罵:「小財迷,看你前面的抽屜,拉開看看。」

我急不可耐地打開來一看,一根透明的玻璃柱正發出幽幽的藍光。我取出來一看,玻璃柱里滿是水,水中漂著一隻通體透明的水母!我驚喜地看鐘越,一時說不出話來。他靠過來,指著玻璃柱里圓傘一樣的水母說道:「它叫海月水母,你看,它的傘體中間有四個心形的胃,看起來像不像一片四葉草?」

我迅速看了他一眼,難以置信地低喃:「四葉草?你相信這個?」

他似乎被看穿,臉上浮出一抹不自然的尷尬之色,連連抽身退回去,不以為意地說:「我也是聽別人告訴我的,我以為你會喜歡,原來都是騙小孩子的啊,你要是不……」

「我喜歡!」我急急打斷他的話,抱著我的禮物投進了他的懷裡,相比於喜歡水母這個禮物來說,我更喜歡他像個初初戀愛的小男生,四處打聽女孩子的喜好,上網搜索送什麼樣的禮物,被識破之後又尷尬又故作鎮定的模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