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抑鬱的B小調雨後

我見過一場雨

是你沒見過的

我在那場雨里迷了路

好多年了

那把你給的小紅傘已經變得很舊

我說我迷路了

你總是微笑

不相信

而你一笑

我就什麼都信了

「七七,我沒見過比你更寂寞的孩子。」替我補完英語的一個黃昏,優諾拍著我的肩輕輕地說。

我不喜歡英語,但是我喜歡看優諾讀英語的樣子,喜歡聽她給我講那本英文版的《小王子》,喜歡她飛揚甜美的笑臉,喜歡到嫉妒還是一樣的喜歡。

「你的同情是我最大的安慰。」我坐在地板上抱著膝蓋,傻傻地笑著對她說。

「你是個需要很多愛的孩子,可惜你父親不太懂這點。」

我很感激優諾這麼說,要知道,無數知道真相的人都會認為是我不知好歹,得了巧還賣乖呢。

「不過你也要理解他,他可能是生意太忙,所以才會少顧及你的感受。」

我冷冷地說:「他的事都與我無關,我們之間有代溝。」

「豈止。」優諾說,「你們之間隔著一個宇宙黑洞。」

「他聽你這麼說一定會跳起來。」我笑。

「呵呵,昨天布置的數學作業做了嗎?」優諾問。

「沒。」我搖著頭說,「全不會。」

她責備地看著我。

「是真不會。」我從書桌底下把那些書和試卷一股腦兒抽出來說,「我跟這些東西是絕緣的,我一看它們就會頭暈,真的,不騙你。」

「可是你小學的時候考過全年級第一!」

「誰告訴你的?」我警覺地問。

「林渙之。」優諾說。

「你們有談起過我?」

「是。」優諾說,「我們在電話里交流過關於你的情況。」

「切!」我咬牙切齒。

「不高興了?」優諾敏感地說,「不喜歡我們在背後談及你?」

「你不懂的。」我說。

「我懂的。」優諾固執地看著我眼睛說,「我知道你也很愛他,只是你們彼此都沒有選擇對方式而已。」

「好了,優諾。」我掉過頭去,「要知道我們並不算太熟。」

「小刺蝟的刺又豎起來了?」優諾並不生氣,而是好脾氣地對我說:「這些題你要是不會,我就一道道替你講解吧。」

我一把把書推到了地上。是的是的她說得沒錯,我恨她和林渙之聯繫,恨他們瞞著我做這做那,恨他們跟我說話時總是語重心長的樣兒!

「七七。」優諾把書撿起來說,「如果你想改變自己的現狀,就不可以這麼任性。」

我嘴硬:「我這樣挺好。」

「得了!」優諾毫不留情地說,「你壓根就不明白一個十七歲的女生可以擁有的世界有多美麗多豐富!」

「我不稀罕!」我大聲喊道。

「你不知道有多稀罕!」優諾的聲音比我還要大。

「你滾!」我指著門外。

「我可以走。」優諾看著我說:「不過你要考慮清楚,我要是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誰稀罕!」我喘著氣。

可是,優諾還沒走到門口我就投降了,我衝過去攔住她:「你要是現在走了,就別想拿到一分錢報酬。」

「誰稀罕。」她諷刺我。

我呵她的癢,她拚命地躲,嘴裡恨恨地罵:「七七,你真是個小妖精。」

事後我問她是不是真的會走,是不是真的走了就再不會回來。她狡黠地笑著說:「我還不知道你捨不得我么?做戲給你看而已。哈哈。」

「我鬥不過優諾。心服口服。」跟暴暴藍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很認真的,她想了一下也很認真地答我說:「是的是的啊七七,優諾真是美好到讓人嫉妒。」

暴暴藍心情不太好,高考當掉了,小說最近也走到了死胡同,她不折不撓地問我到底是想要一個悲劇還是喜劇,我乾乾脆脆地選擇了前者。暴暴藍說:「呀你怎麼跟那些無知的編輯一樣啊,要是優諾,我保證她希望是喜劇,你信不信?」

我當然信。

這就是我和優諾的不同。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總會殊途同歸。」暴暴藍用她文學的語言安慰我。

我對她說我要下線了,打算去理髮。夏天已經來了,我的頭髮越來越長,已經不方便了。

「去吧。」暴暴藍說,「我要睡了。」

我吻了一下這個跟我一樣總是將日子過得黑白顛倒的女孩,下線。

美髮廳里的小妹妹很會遊說,我不過是想把頭髮剪短一些,她卻一會兒建議我染髮一會兒又建議我做離子燙。等我花掉四百大洋和四小時後,她如願以償地對著鏡中的我大加讚賞說:「瞧一瞧,你現在多漂亮。」

漂亮,呵呵。漂亮給誰看呢?

不過,被人誇總是願意的,所以錢雖然花掉了,心情還算不錯。

我從美髮廳里走出來,陽光已經消失,黑夜正在來臨。我摸摸口袋裡最後的五十元錢,忽然很想去大學城喝點冰啤,於是我就去了。

大學城裡的老闆娘叫清妹,她好像是優諾的老同學。見了我,她很高興地說:「怎麼樣?這下沒得挑了吧?」

「你說優諾啊,」我說,「不錯是不錯,可是這傢伙這兩天找不到人,說是明天才能來替我補課呢。」

「談戀愛去了呀。」清妹朝我擠擠眼說,「戀愛大過天么。」

「不會吧,她跟我說過她沒男朋友的。」

「戀愛來的時候排山倒海,誰能預料?」清妹遞給我一大杯冰啤說:「悠著點,別喝多了,優諾會找我算賬的,呵呵。」

「她現在搞得像我經紀人。」我嘴裡不滿,心裡倒還是快樂的。說完這話我就發現那天被我攆出家門的那個女大學生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她差不多是同時也看到了我,正在起身朝我走過來。

「頭髮做過了?」她在我身邊坐下說,「這下看上去不是那麼老土了。」

我給她一個背影。

她在我身後說:「聽說你不過是他的養女,我不知道你得意什麼?」

「得意我被他收養且眼看著就要繼承他的萬貫家財,不行嗎?」我轉回頭說,「你是不是很羨慕來著?」

「蔡佳佳。」清妹出來打圓場:「別跟小妹妹過不去啦。」

蔡佳佳說,「哪裡的話,我只是想和小妹妹聊聊天。」

「滾你媽的蛋!」我粗魯地說。

蔡佳佳忽然笑了,問我說:「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呃,他那麼文質彬彬,怎麼會收養你這麼一個沒教養的人呢?」

「你問他去啊。」我說,「找個理由再見他一次,沒準見面後還能騙一筆。」

「你這是侮辱我還是侮辱他呢?」蔡佳佳說,「不怕你傷心,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今晚真的和他有約會,呵呵呵。」

「那是你們倆的事。」我付賬離去,好不容易有的一點興緻被這個叫蔡佳佳的不要臉的女生破壞得一乾二淨。

我回到家裡的時候伍媽已經下班,飯桌上照例是我的飯菜。旁邊是伍媽歪歪扭扭的字:「冷了就用微波爐自己熱一下。」

沒有食慾。

整個房子是座寂寞的空城。

我給優諾打電話,告訴她我剪了頭髮,她在那邊笑得天花亂墜:「想我啦?我明天就回來哦。」

「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吧?」我問她。

「也許……算是吧。」她哈哈笑,「正在進行時。」

「你在哪裡?」我問她。

她說出一個小鎮的名字,那小鎮離市區有五十多公里,我立刻放棄了請她過來陪我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其實是沒有人可以真正地依靠的,不是嗎?

我跟她說再見,然後趴在沙發上發獃。我真的很想很想找個人來陪我,哪怕是曾煒,布衣,總之,跟我說說話就好。

我打了曾煒的電話,竟是個女生接的。過了好半天他才接過去,用不相信的語氣問我說:「你真的是葉小寂?」

「不是我是誰?」

「找我有事嗎?」不知道是不是他身邊有別的女生,他客氣得像我們從不曾相識。

「沒事,問候你媽。」我狠狠地摔了電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沙發上睡著的,我在深夜十二點被林渙之喊醒:「七七,到床上去睡!」

「你去哪裡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開口竟是這句話。也許是我一直想要這麼問,所以就毫不考慮地問出來了吧。

「有應酬。」他可能也覺得我問得奇怪,因為我從來都不過問他的私事,但他還是用這簡短的三個字回答了我。答完後他直直地看著我說:「你的頭髮怎麼了,誰讓你染上這種亂七八糟的顏色的?」

「什麼應酬?」我不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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