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刀尖上的舞蹈

我在刀尖上舞蹈

沉重也好 輕盈也罷

從腳底到心裡

總歸是蔓延的疼痛

這是和塗鴉分手的第十天。

暴暴藍趴在桌上刻下第十個印記的時候老師把她從教室里請了出去,語重心長地對她說:「早讀課你就能睡著像你這樣怎麼參加高考?用什麼考?」

「我沒睡著。」暴暴藍說,「老師你看錯了。」

「嘿!」老師說,「沒早讀是真的吧,你看大家現在連走路都恨不得跑,你怎麼一點兒也不著急?」

「急得來嗎?是怎麼樣就怎麼樣,就這麼點兒時間了也不可能出現奇蹟。」暴暴藍自暴自棄地說。

「倪幸你是有前途的,你基礎不差,語文成績又那麼好,關鍵是學習的態度,你好像也太不把高考放在心上了。」老師打一巴掌揉一下,老土得要死。

暴暴藍覺得心裡煩躁,於是說:「還有事嗎?沒有事我要回去看書了。」

老師嘆了一口氣。揮揮手示意她離開。

在暴暴藍這所重點高中,能讓老師灰心喪氣的學生不多,大家都拼了命地想在某個方面出人頭地。因為寫作,暴暴藍也算是出人頭地了,全國最知名的雜誌上都有她的稿件,過兩天就可以收到一筆像樣的稿費。最近還有記者替她寫了專訪,標題是「讓文字開花結果的小女生」。而且,第一本長篇就要出版,對於一個高三的學生來講,這些應該算是相當不錯了吧。不過暴暴藍並不驕傲自滿,因為她知道,就算是這樣,在很多很多人的眼裡,她依然是一個異類,曾經同桌的那個女生不就罵過自己嗎:「變態。」

那次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爭執,大家說到關於村上春樹的小說,暴暴藍一時興起多發表了些觀點,和那個女生的觀點有明顯的不同,女生嘴皮子不如她,被她駁得沒面子了,就那樣當著暴暴藍的面扁著嘴說出了那兩個惡毒的字:「變態!」

當時,暴暴藍是笑著的,她回過頭去問那女生說:「你知道變態這個詞怎麼解釋嗎?」

女生遲疑了一下,然後說:「你自己去查字典。」

「不用查了。」暴暴藍說,「你就是最好的注釋。」

後來,女生要求換同桌,暴暴藍就自告奮勇坐到了教室最後面的位置,那是教室的死角,也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前一天上網要是上晚了,可是趴在那裡安穩地睡上一覺,一般沒有老師會在乎,學習是你自己的事,大家都削尖了腦袋想要拼進前十名,擠進重點大學,只有暴暴藍沒有理想,當作家嗎?不不不,暴暴藍知道,這也不是自己的理想。

寫作,只是為日日焦躁的心尋找一個出口,僅此而已。

說起來也怪,越是不想讀書,就越是想寫東西,手裡的長篇展得很快,她給她起名為《灰色妖精》。這是她從網友七七那裡得來的靈感,每次和七七聊完天,故事就一個一個地往外冒。暴暴藍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七七,但她可以通過浩如煙海的網路感受到那個女生心底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寂寞,灰色的寂寞。

和往常一樣,暴暴藍開始在優諾的網上連載自己的新作,才貼了前三章就得到了大家的熱烈追捧。優諾給她寫信說:「親愛的,你是最棒的。」七七在聊天室里也說:「哎,怎麼看怎麼像我哩,暴暴藍你是天才哦。不過暴暴藍,你到底想寫什麼呢?」

是啊,到底想寫什麼呢?

一個寂寞的故事,寂寞到讓你戰慄,呵呵呵。電話里暴暴藍就這麼對黃樂說,黃樂就是出版社的那個編輯,對於暴暴藍的書,他顯得躊躇滿志:「約個時間再好好聊聊,我介紹個搞發行的朋友給你認識,讓他也給你提點建議。」

「千萬別。」暴暴藍說,「束手束腳我可不會寫。」

「哈哈哈。」黃樂說,「這話說到我心裡去了,我要的就是你的酣暢淋漓,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盡量吧。」暴暴藍說,「我連高考都當掉了,寫不好也對不起自己。」

「那我罪名可太大。還是要好好複習的。」黃樂一幅怕擔責任的樣子,暴暴藍笑呵呵地掛了電話。

放了電話暴暴藍說想,當掉的豈止是高考,連愛情也一起當掉了。真不知道是划算還是不划算。

總還是想塗鴉的,希望會有他的消息。就是放不下自尊主動聯繫他。

黃樂說是不催,但一天不是一個電話就是一封伊妹兒,暴暴藍給他逼急了,周末的時候寫到很晚。她在寫作時有個壞習慣就是掛在聊天室,七七溜進來對她說:「我也見到優諾了,她真漂亮。」

「哇,誰請誰吃飯?」

「偶遇,我沒跟她打招呼。」七七說。

「幹嘛不?」

「自卑呢。」

「幹嘛自卑?」暴暴藍不理解。

「不是一條道上的么。」七七說完立即警覺地說,「不說啦不說啦,再說就要被你寫到小說里去啦,好恐怖哦。」

「你會買我的小說嗎?」暴暴藍說,「要是一本都賣不出去,我這輩子可就完了。」

「買買買。」七七說,「我買一百本。」

暴暴藍開心得給七七送起花來。就在這時他看到塗鴉進來了,雖然他用的是一個陌生的ID。但他一開口油腔滑調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塗鴉,暴暴藍對著電腦屏幕怔忡了很久,她想,要是他不想跟我說話那麼我也不說,看誰挨得過誰。

最後,就真的誰也沒話。塗鴉和七七瞎扯了幾句就跑到論壇上暴暴藍的新作下貼了一幅圖,一個女生,嘟著粉紅的唇,有點惡作劇的意味。女生穿得暴露了些,所以沒多會兒,那幅圖就被優諾給刪掉了。

七七小心翼翼地問:「暴暴藍你們真的分手啦?」

「嗯哪。」暴暴藍誇張地說。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他啊?」

「不知道。」

「接過吻?」

「呀,七七壞壞的。」

「你小說里的吻寫得很到位啊,說的就是你和塗鴉吧。」七七窮追不捨。

暴暴只好採用迂迴戰術:「是不是寫到你心裡去了啊,哈哈。」

「啊呸!」七七說,「我那時常常沒感覺。」

「那我下次就寫你的沒感覺!」

「恐怖。」七七說,「暴暴藍是小女巫。可是怎麼搞不定一個男生呢?」

「你教教我?」

「把你的男朋友讓我三天我再教你啦。」七七說,「不然不了解他的個性啊。」

「我只當他是垃圾,你要撿就撿了去吧。」

就這麼和七七胡說八道著夜就深了,暴暴藍很晚才睡,第二天起床已經是十點了,不知道怎麼的覺得有些頭疼,就縮在床上發獃。偏偏奶奶走進來問道:「今天不補課吧,你爸爸媽媽打電話,就是呆會兒過來和你商量一下填志願的事情,要你在家等著。」

「怎麼不補?」暴暴藍也顧不得身體的不舒服了,趕緊起床梳洗了一翻,然後胡亂扯了兩本書就出了家門,差不多是落荒而逃。

夏天快來了,走在大街上,陽光偶爾會讓你感到窒息。暴暴藍漫無目的地逛到商場外,隔著商場大大的玻璃窗看到那條裙子,小小的,藍色的裙子。裙底有一小圈白,它罩在一個面無表情的模特身上,散發著充足的誘惑。把鼻尖湊到玻璃上看,標籤上的數字是令人灰心喪氣的1880。暴暴藍在心裡粗魯地罵到:「NND,不如搶錢呵。」一邊罵一邊在商場邊上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卻沒想到台階旁的噴泉不聲不響地一衝而起。濺了自己一身的水花。暴暴藍氣急敗壞地跳起來,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了塗鴉。

準確地說,是塗鴉和西西。在商場左側的那個小廣場,塗鴉正在牆面上畫一幅廣告畫,西西替他拎著顏料桶,抬起頭來正對著他微笑。塗鴉畫著,忽然埋下身來,用手指彈了一下西西的腦門,西西笑起來,天花亂墜。

暴暴藍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流了下來。

隔著眼淚看塗鴉的畫,一個可愛的小嬰兒,胖手胖腳地咧嘴笑著,旁邊好像全是星星,藍色的紫色的黃色的紅色的星星,在雪白的牆上滿滿地鋪展開來,這就是塗鴉,他的畫總是這麼誇張卻又恰到好處,這就是塗鴉,他居然可以用十天甚至更短的時間就忘掉一段戀情而順利地開始另一個故事。

暴暴藍用袖子粗魯地擦掉了眼淚,然後,她帶著微笑走了過去。

「嘿。」她近乎挑釁地打招呼。

「嘿。」先回應她的是西西。

塗鴉從板凳上跳下來,帶著奇怪的表情問她說:「你怎麼在這裡?」

「這裡是你塗鴉買下來的么?」暴暴藍環顧四周說,「我為什麼不能來這裡?」

「想我了就直說么。」塗鴉似笑非笑的。

「想啦。」暴暴藍說,「我這不正告訴你么。」

旁邊西西的臉色十分的不自然。暴暴藍看看她說:「你幹嗎穿紅色的衣服,你不知道他最不喜歡別人穿紅色的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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