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 01

坤子離開後很久,我都不敢去看天,我怕一看到天,就會看到坤子的臉。他是我青春過往中的那一抹藍,可是現在,所有的顏色都褪去了,只留下一片茫茫的白。

程程的酒吧被吊銷了營業執照,但幸好她並沒有被連累到。後來我們坐在那間準備搬遷的酒吧里,身邊是隨便架起來的椅子和柜子,程程給自己調了一杯甜百利,然後喝了一口,隨後罵我:「林樂遙,你真沒種,原來你一直喝的都是這種帶奶味的酒!」

後來我們喝了很多的青島啤酒,那是坤子的最愛。他喝啤酒時的樣子,特別爺們兒,從來不拿杯子,直接對著瓶口灌。他向來看不起小家子氣的人,尤其是男人,所以程程這種很男人的女人,一向很對他的胃口。

我曾經問過他,既然對胃口,怎麼還是掰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程程,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在太爺們兒了,我感覺自己在玩斷背一樣!」

顯然,他的下場沒有最慘只有更慘了。

我回頭張望了一眼這個酒吧,從前那樣熱鬧,現在也還是蕭條了。而我們此時所在的包廂,除了現在的我和程程北野,還有坤子施維,還有祁嘉周律,還有鍾越。可是,突然一下子彷彿所有人都不在了。

那天我和程程喝憂傷了,抱著啤酒瓶子又是唱又是叫的,北野一直沉默地在旁邊看著我們。我和程程唱了很多很多的歌,甚至還有當初高中的校歌,她唱得狼血沸騰,我唱得氣吞山河。

出酒吧的時候,我一個人朝著鍾越的公寓走去。自從坤子把那把鑰匙帶給我之後,我一直都沒有勇氣去他的公寓。因為正是這把鑰匙,把坤子從我們的生命中徹底帶走。甚至在我盯著那把鑰匙發獃的時候,還能隱隱約約看到殘留在上面的血跡,只要一想到,我的心就會緊緊縮成一團。

那條路我彷彿很久沒有走過了,因為酒精作用,渾身都是滾燙滾燙的,可是腦子卻一直很清晰。打開門的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一陣塵土撲面的味道,鍾越一直那麼愛乾淨,怎麼會允許自己的住所落滿塵埃呢?

我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吸塵器,把屋子從裡到外都打掃了一遍。屋子裡的燈光亮如白晝,我突然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我在這裡打掃屋子,準備飯菜,然後打著遊戲等鍾越回來。可是現在,鍾越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其實我早就得知他已經被他二叔帶了出來,哦,不對,應該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偷梁換柱,重新安排了一個犯人頂替了鍾越的名字,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鍾越換了出來。而我之所以知道這一切,正是因為坤子也曾參與到這個計畫中。而鍾越此時此刻在哪裡,我卻從未想過去打聽。並非僅僅是答應了坤子,還因為不想再讓鍾越困擾。雖然我那麼想跟著他遠走高飛,但眼下的我,一定只會是他的包袱。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我終於走進了卧室。打開保險箱的時候,我的手還有些顫抖,不知道鍾越留給我的會是些什麼。然而等箱門發出沉沉的一聲「吱呀」聲,映入我眼帘的竟是一個毛絨公仔。那個毛絨公仔我並不眼生,是我從家裡帶過來抱著睡覺的。我大概遺傳了我媽,睡覺總是覺得不踏實,一定要抱著點什麼才能放心。當初林尚說我沒有女孩子的樣子,我還特意去買了這樣一個毛絨公仔到他面前顯擺。後來當我住到鍾越這裡後,還不忘把它隨身攜帶。

但我並沒有留意到鍾越竟然會偷偷地收起這個公仔,難怪當初我收拾行李從這裡離開的時候沒有找到,竟是躺在了保險箱中。這大概是這間屋子裡,我唯一留下的痕迹了吧。抱出毛絨公仔後,我看到了一張銀行卡,上面貼了一張字條,只寫了一串數字,恰好是我的生日。

我不知道他留給我多少錢,也不知道他留給我這些錢究竟是什麼意思。補償我的青春?還是我跑龍套的辛苦費?不管是怎樣,我都不會計較,因為在我看到那個毛絨公仔的時候就萬分肯定了我的想法,我一定會等他,等他回來,或者等他來帶我走。

如果水來,那我就在水中等,火來,我就在灰燼中等。這一生那麼長,等他幾年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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