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在所有物是人非的風景里,只有你彌足珍貴 04

我還沒有去找紀尤熙,倒是和她狹路相逢了。

那時我正出門準備去鍾家老宅看望姑姑,並且找她一同商量下關於鍾越的事。計程車才剛剛停在門口,就有一輛甲殼蟲急剎車停在了我面前。我急忙縮回腳,面前的車窗被慢慢搖下,紀尤熙探出頭望著我笑眯眯說道:「你還好意思來鍾家?」

我盯著她半晌,面無表情地反問道:「難道這句話不該是我問你的嗎?」

姑姑也彷彿一夜之間滄桑了很多,臉上全都是倦容,看到我和紀尤熙同時出現在門口,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她待人向來寬厚,我和紀尤熙她都沒有任何的厚此薄彼,只是強笑著迎我們進門,泡了一壺玫瑰花茶。

紀尤熙率先開口,她推開面前的花茶,正襟危坐對姑姑說起:「姑姑,這次來是和你討論阿越哥哥的事情。」

姑姑點了點頭,喝了一小口茶才放下杯子看向我:「樂遙也是為了此事而來吧。」

我有意無意地摩挲著玻璃杯,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紀尤熙卻斜了我一眼,沖著姑姑璨然一笑:「姑姑,我和林小姐要說的大概不是一件事。」

「那你是……」姑姑抬起頭疑惑道。

紀尤熙挪了挪屁股,重新換了一個更舒適也更嚴肅的姿勢,眼神若有若無地從我身上一掠而過:「我們紀家並非是故意為難,讓鍾越出來其實並不困難,但我父親向來很忙,未必能抽出空走一遭警局。不過,打個電話也是很容易的,可他卻覺得不值得。你們鍾家對不起我們紀家是眾所皆知的,毀婚不說,還毀約,我父親賠了相當大一筆錢。所以這一次。」她頓了頓,這才胸有成竹地笑起來,「我是來和你們好好商量的,如果你們鍾家願意入股紀家,鍾氏集團能重新改姓紀,那麼不僅鍾越能平平安安,你們鍾氏集團也不至於徹底倒下,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原來她們打的是這個算盤,我不由捏緊了玻璃杯,不敢置信地看著身邊這個說話句句切中要害的紀尤熙。我突然覺得我一直都錯看了她,我以為她笨,只是個為了愛情便要死要活的小女孩,卻沒想到如今她也能這樣氣勢磅礴地和人談判,擔負起他們紀家的外交重任。

姑姑舉起杯子喝了一口花茶,然後才將杯子放妥,扭頭看向一旁的我:「樂遙,你呢?你找我是準備說些什麼的?」

我頓時啞言,在準備充足的紀尤熙面前,我一點砝碼都沒有,我不知道怎麼才能救鍾越,更別說救鍾家,我不過只是單純地想要鍾越平安出來。所以當姑姑滿懷期待地看著我時,我只能艱難地說出:「我還不知道……」

紀尤熙在我的身邊哼出一聲冷笑。

難道真的像鍾越說的那樣,我根本贏不了她嗎?

最後還是姑姑借口說這件事還需要商討,暫時封住了紀尤熙的口。辭別後,紀尤熙攔住了我的路:「別急著走啊,不如喝一杯?」

我站在她面前直直地看著她,半晌才勾起了嘴角:「我突然發現你真的和我想像中一點都不像,我很欣慰你沒我想的那麼笨。」

她替我打開車門,仰起臉龐笑了笑:「不是都說陷在愛情里的女人都是傻子嗎?我現在拔出來了,再笨就不能原諒了。」

那天我們並排坐在一家酒吧的吧台上,她搖著杯子里血紅色的液體,微微翹起嘴角悶悶道:「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阿越哥哥會喜歡你。」說著她還扭頭把我重新打量了一番,「又不漂亮,也不可愛,脾氣還很怪,真的一點都不明白男人是怎麼想的。」

我點了點頭,跟著她重複了一遍:「嗯,沒有你漂亮,也沒有你可愛,脾氣也沒你那麼怪……」

「喂!你說什麼啊!」紀尤熙狠狠剜了我一眼,接著又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有個秘密要告訴你,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我挑了挑眉,表示不置可否。

她低頭抿了一口酒,然後湊到我面前,噴出一口酒氣來:「你知道當時你媽媽的事情是怎麼捅出來的嗎?還有那次你和任薇安在鍾越公寓吃飯我怎麼那麼巧就撞到了呢?還有我怎麼就知道你和鍾越逛超市然後氣得跑去找你最後還自殺未遂呢?這麼多巧合,你猜我是怎麼知道的?不是我手段高明,而是有更高明的軍師在幫我,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暗中有這樣一個人,到最後我才發現了,可是你還是沒有發現,所以你比我要笨,對不對?」

我看著她那明明想說,卻偏偏等著我發問的樣子,很不以為意地扭開了頭。果不其然,她不甘心地又湊了過來,嘟囔道:「你都不問我是誰?」

「誰?」我喝了一口酒,抿著嘴巴應道。

「任薇安!」紀尤熙得意地報出這個名字,然後一副十拿九穩的表情等著看我的反應。

其實不是不震驚的,但卻也在紀尤熙問我的時候便猜出了一星半點。在任薇安找我幫她發郵件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她並非表面那麼簡單了,她決計不是忘記了郵箱里那些記錄才放心讓我去幫忙,而是讓我看到那些信才是她的真正用意所在。

只是一開始我並不明白罷了,我以為她一直都知道鍾越是愛著自己的,所以我還納悶為什麼他們彼此相愛,還要讓我來當這個電燈泡?是不是需要一個擋箭牌來面對媒體?而我便正好莫名其妙地被利用了一回?

可後來從鍾越口中我才明白了,任薇安從來都不知道鍾越是認真地愛過她的,她甚至還和別的朋友一樣以為鍾越受過的情傷是國外認識的女孩子,她也同我一樣相信了他編造的謊言。所以任薇安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我面前,表面上把我當妹妹看待,其實卻一直都把我當成了勁敵。

但她聰明的地方卻是她從來不用自己出手,她暗暗地攛掇了紀尤熙,一個不怎麼聰明卻有著十足爆發力的棋子。

我突然覺得為什麼愛情在這些人的面前都變成了一場戰爭呢?何必那麼勞心勞神?何必那樣步步為營?愛情,並非能夠靠三十六計便能贏得。我一直都覺得,愛和不愛,不是天意,卻也未必是人為,那是兩顆心慢慢靠近的過程,是渾然天成到再也不分彼此的融合。

所以在她們這場愛情戰爭中,紀尤熙沒有贏,任薇安也沒有贏。

那我呢?我稀里糊塗地在這場愛情里跌跌撞撞地走,也放開過手準備盡心儘力地一搏,搏來我的希望,搏來我的幸福,可是卻輸給了愛情里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信任。

紀尤熙晃著腦袋突然哼起了歌,支離破碎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見我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她便堆起笑臉樂呵呵地問我:「其實姑姑不會答應的,對吧,我早就猜到了。」

我依舊沒有回應,只是抬眉看了她一眼,等著她自己說下去。

果然,她沒耐心再等我,徑自說了下去:「其實什麼入股啊都不是我的想法,我才不管那些,我把我爸爸的意思帶到也就可以了。我這麼多年來想要卻要不來的,只有一個鍾越,我很不甘心啊!其實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爸不會讓他平平安安出來的,他才不會放虎歸山。我呢?我也不會讓他出來的,我得不到他那就不如毀了他,讓你們誰都別得到!我才不會讓你們有機會在一起秀恩愛,那樣我會很不開心的。」說著,她眯起眼睛很滿意地笑了笑,眼神卻已經飄忽了。

她定是喝醉了,我付了酒錢,獨自走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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