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事 第三節

鍾藎喜歡他的自我解嘲,感覺花蓓這次的口味真的和往常不同。

「粗人找了我這麼個有文化的才女,顯擺啊!」花蓓白他一眼,拉他坐下。

郁明傻笑,瞅著花蓓的眼神柔柔的。

凌瀚忙讓服務員上一瓶冰啤。兩個男人都喝了不少,花蓓喝了一小杯,鍾藎沒碰一滴。

龍蝦的口味很不錯,鮮美中帶點辛辣。花蓓衣領上不慎碰了幾滴醬汁,郁明向服務員要了茶葉水,沾著紙巾,細心地替花蓓拭去。

鍾藎看得眯眯笑。

吃完龍蝦,鍾藎和花蓓去洗手間洗手。鍾藎手中塗滿洗手液,一抬頭,看到花蓓盯著自己,欲言又止。

「怎麼了?」

花蓓笑,搖搖頭,「沒什麼。」

「說呀!」

花蓓抿抿唇,「其實是件小事,前天,你爸爸來找我了。」

鍾藎急道:「他向你借錢?」

花蓓愣住,「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大概缺錢。」鍾藎心沉沉的,五十萬這麼快就花光了嗎?「他借了多少?」

「就一萬塊!」

鍾藎要暈倒了,鍾書楷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

「蓓,聽我說,下次他再找你,不要借他。他是個無底洞,填不滿的。」

「啊!」花蓓眼睛瞪得大大的。

鍾藎苦笑:「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爸媽離婚了,我爸他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那女人懷孕了。」

花蓓最聽不得這些事,跳起來就罵:「他秀逗了么,為老不尊。要是不染髮,頭上還有幾根黑的?我借錢給他,簡直是助紂為虐。」

「我明天把錢還給你。」鍾藎嘆氣。

「藎,你幹嗎,我不差這個錢的。」

鍾藎擺擺手,有氣無力,「他向你借錢,其實就是逼著我去找他。他完全不在意臉面了。」這就是為愛付出的代價嗎?

花蓓想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這事就到這,不要讓凌瀚知道。」

「知道,家醜不可外揚。」

鍾藎黯然沉默。

凌瀚已經買好單了,兩個男人跑到外面抽煙。四人又聊了會,就在飯店門口道別。上了車,鍾藎先給方儀打了個電話。方儀剛做完瑜伽到家,泡著玫瑰澡呢,接話時都是氣聲。

鍾藎失笑,這是報應吧,鍾書楷的出軌到成全了方儀優雅的完美。

今夜又是一個月色迷人的夏夜,微風如水。簌簌作響是院中小蟲的啁啾,靜靜聆聽,彷彿聽到夜來香綻放的聲音。香氣隨風襲來,一絲絲,一縷縷,泌人心肺。鍾藎撫撫手臂,扭頭看向書房。

凌瀚在裡面寫論文,差不多天亮他才會上床休息。她睡得淺,床一動,她就醒。兩個人抱一會,說幾句話,然後,她就起床洗漱了。

那晚失控的夢遊,凌瀚再沒有過。就是有,鍾藎也看不到,那時她埋頭在陳年檔案中,被灰塵嗆得直咳。

這樣子也不失是個辦法,鍾藎太害怕凌瀚那種絕望而又自責的眼神。

第二天,鍾藎上班後,在檔案室的角落,給鍾書楷打了個電話:「爸爸,花蓓那兒的錢我來還。你不用擔心,不管你什麼樣,我都會儘力讓你以後過得好好的。但是,只有你是我的義務,原諒我人單力薄,顧不了別人。」

音量不輕不重,語氣不疾不徐,卻讓鍾書楷出了一身汗。他只是乾笑,不知該回什麼好了,更無顏提阿媛昨晚把他關在門外,他坐在馬路邊抽煙抽了一宿。

中午下樓去餐廳吃飯,和以前偵督科的同事一同進的電梯。他們旁若無人地討論著案子,鍾藎靜靜看著電子顯示屏的數字。那是件新案子,如果她沒換崗,應該會由她負責。

取餐時,師傅沒等她說話,就給她一勺水芹菜炒肉絲。她突地感到心悶得難受,擱下餐盤,出了餐廳。

午休有一個半小時,她跑到街上漫無目的瞎逛。

昨晚那麼好的月光,今天卻是個陰天。深灰色的天空沉得很低,彷彿沒有樓房和樹木,它就會像一塊玻璃碎裂成一塊塊。

停下腳時,鍾藎發現自己站在一家婚紗影樓前。櫥窗里的那件婚紗真是漂亮,沒有蕾絲,沒有花邊,除了胸口幾粒碎鑽星光閃閃。如此簡潔,可是它的光芒卻超過了旁邊的波西米亞風情的復古婚紗和一身盛開牡丹的國色國香唐裝。

鍾藎挪不開目光。那一瞬間,心裡有一點點異樣的期待,彷彿羽毛掠過,似有若無,卻又真真切切地感覺到絲絲曖意。

看店的時尚女子透過玻璃門看見了鍾藎,忙跑出來,「想拍婚紗照嗎,現在是淡季,我們可以給你打八折。我們和對面的珠寶店還是聯誼商鋪,你在我們這兒拍照,去那邊買首飾,同樣也有八折優惠。」

鍾藎順著女子的手指看向對面的珠寶店。

她屏住呼吸,剛剛從珠寶店拉門出來的男人不是凌瀚嗎,難道他們有心靈感應?

她的心因為驚喜怦怦直跳。

等不及繞到斑馬線,她就這麼橫衝直撞地穿過車流。珠寶店裡的冷氣開得很足,毛孔倏地縮起,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徑直走到婚戒櫃檯。

「請問,剛才那位表情比較嚴肅的男人買的是哪一款戒指?」

珠寶店店員一臉莫名其妙。

鍾藎連忙又形容了下凌瀚的長相,對面櫃檯的店員接過話,「是他哦,剛走。他沒買戒指,他買的是根鏈子。」

鍾藎愕然回頭。

店員津津樂道:「那根鏈子進了很久,一直無人問津,他一眼看中。我還找了個會員卡號幫他打折呢!你是他女朋友嗎?」

鍾藎咽咽口水,「能給我看看鏈子的樣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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