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甜蜜回歸 第七節

「鍾藎從小看似很聽話,但有些事她非常犟,比如她去江州工作,不管我說什麼,她都不聽。我明白我留不住她的,不如就早點放。房子只是暫借給你們結婚,你還是需要努力賺錢。我想你一定覺得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可能更安心。是不是?」

方儀沒有久坐,話講完,就告辭了。

有一輛白色的本田來接她,開車的男人頭髮灰白,戴眼鏡,氣質儒雅。他朝凌瀚微微一笑,凌瀚輕輕頷首,兩人都沒說話。

鍾藎和方儀一點都不像。如果她有方儀一半會保護自己,他是否就拿得起放得下?如今真的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凌瀚打開房產證,房子位於江畔,無論房型還是地段,在寧城,都是極好的。房主是鍾藎。方儀的語氣談不上溫和,但她對鍾藎還是疼愛的。

手機在響。

「凌瀚,我在休息室,一會就開庭了。你在哪?」鍾藎的聲音很緊繃。

「我在小屋。」

鍾藎突然放低了聲音,「今天特別想你。你呢,想我沒有?」

凌瀚黯然低頭。

三年前,從江州回北京,在他能保持清醒意識的每一天,想她,是他唯一快樂的事。

鍾藎其實剛把車停下。

合上手機,她久久地把頭仰著,是因為這樣的姿勢讓她覺得能聽到江水拍岸的聲音,能把兩眼的淚水安然盛放在眼眶中。

牧濤過來輕敲車窗,「怎麼還不下來?」

鍾藎從鄰座拿過公文包與卷宗,努力想扯出一絲笑,卻沒成功,「天太熱了。」心口堵得難受,她用力地深呼吸。

「因為今天庭審對外開放讓你緊張?」牧濤問道。

她低下頭,「不是!」

兩人拾級而上,背後有腳步聲跟上,鍾藎回過頭,常昊和助理來了。助理喜形於色:「鍾檢,我們又見面了。」

鍾藎彷彿聽不到任何聲音。她眯起眼睛看著從天上漏下來的參差不齊的陽光,然後再慢慢收回,凌瀚慘白的面容在她面前不停晃動。

常昊的注意力從下車時就黏在鍾藎身上。

無法置信,不過相隔兩天,她的狀況似乎更壞了。眼窩深陷,頰骨突出,臉上還有不正常的腮紅,看人時眼睛都不聚焦。

牧濤在,他不能問什麼,只好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四人進了休息室,常昊倒了杯白開水給鍾藎。

沒人講話,恍若四件靜止的傢具。鍾藎用水沾了沾唇,聽到外面120的車拉起了響笛,她這才發覺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書記員打開了法庭的門,媒體和公眾進來,一一落座。

「檢察官和辯護律師該進場了。」書記員跑到休息室說道。

鍾藎突然感到心口泛起一縷腥甜,有一種想吐的感覺。她一驚恐就這樣,從小就這樣。 這時,她必須做事,不停地做事,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挪開。

「鍾藎?」

鍾藎抬起眼,看見牧濤的嘴巴一張一合。她轉身就往洗手間跑。

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胃裡沒有東西,她趴在馬桶上乾嘔,淚水順著兩頰,流淌了下來。

「鍾藎!」輕輕的叩門,常昊在外面喊她的名字。

「就來!」她努力站起來,腿一軟,身體失去重心,往前摔去,額頭碰在馬桶邊上。她立刻就覺得痛入心肺,眼淚都出來了。

她試圖用雙臂把身體撐起,但是不成功,這一跤把全身力氣都摔盡了。

鍾藎緊緊閉上眼,吸進一口氣,準備再來一次。

忽然一雙強壯有力的手臂從後面托住她的腰,將她攙了起來。

常昊久等不見人,想都沒想,直接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鍾藎指指洗手池,她的臉上又是眼淚又是鼻涕,她顧不上羞窘,先得洗把臉。

常昊把她扶到水池邊,冰涼的水拂到臉上,鍾藎才舒了口氣。「我沒有懷孕。」

常昊抽了張面紙遞給她,「我知道,你只是驚恐到了極點。」

鍾藎滿臉水珠,因為愕然而把眼睛瞪得很大。

「你人在這兒,心卻丟在了家裡。你擔心他會不告而別。」

「常昊,你會讀心?」鍾藎接過面紙,拭去臉上的水珠。一張臉白得沒有血色。「如果只是簡單的別離,我能忍受。我怕……」她不敢說下去。

常昊體貼地保持緘默,任她自己默默消化。

許久,鍾藎拉下一縷頭髮,遮住紅腫的額頭,「我們該進去了。」

常昊扳過她的雙肩,讓她看著自己。鍾藎看到常昊的眼中,有星星點點的光在跳躍。

「我可以找個理由向審判長申請推遲開庭,你回去休息。」

「不,這件案子不能再拖。我可以的。」

「那就放鬆點,今天就是完善下程序。」

兩人回到休息室,牧濤臉板得像岩石,助理則嘴角歪歪,似乎說:我啥都明白,但我不會點破的。

鍾藎默默拿出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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