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中的天使在睡覺 第四節

光線幽暗,花香浮蕩,彼此輕輕淺淺的呼吸。就在這伸手可及的範圍內,不鬆手,便可擁有。

他用力地咬著唇,正欲掙脫,她卻在他之前鬆開了手,速度之快,彷彿一點都不留戀。

他怔住。

「快點啊!」她催促。

他把客廳的燈都開了,讓她在沙發上坐會。他還把電視開了。她坐下來的姿勢非常僵硬,或許是緊張,腰挺得筆直,雙膝併攏,手擱在膝蓋上,指尖不經意地抖動。

他垂下目光,掩蓋住眼底的憐惜,心情越發沉重。

為了讓她放鬆些,他拿起遙控器,從一板一眼的新聞台調到電影頻道。唉,竟然是《暮光之城》,這部片子是他陪她看過。已經放映到貝拉知道愛德華是吸血鬼了,但她還是勇敢地愛上他,而愛德華也克服了心中的糾結,幸福地回應了她的愛。

森林中,一絲陽光穿透薄霧,落在碧綠的青苔上。大樹下,愛德華深情地凝視著貝拉,說道:獅子愛上了羔羊。

貝拉輕嘆:多麼愚蠢的羔羊。

愛德華說:多麼變態而又自虐的獅子。

貝拉又說道:但我害怕了。

愛德華怔住,扭身就走。

貝拉拽住他的手:我害怕的不是你,我害怕失去你,我感覺你很快就會消失。

凌瀚身體微微一震,轉過身去看鐘藎。她是那麼倉惶地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抽回,雙手把衣襟揉成了一團。

「我去忙了。」他指指裡面的廚房。

「要不要我做什麼?」

他搖搖頭,想讓她先去沖個澡,因為她看上去真的是非常疲憊,汗濕的頭髮粘在額角,眼眶下方黑得發青。但他還是把這話咽了回去。

這個時點,想做複雜點也不行了。他給她下了涼麵,拌上海鮮醬、黃瓜絲、燙熟的豆芽,還放了點辣子,可以刺激她的胃口。接著,倒上滿滿的一大杯涼開水。

她很客氣地謝了又謝,去水池洗了手便坐下了。眼角的餘光看到牆邊的行李箱,不經意地問道:「你要走了吧!」語調平淡至極。

他在她對面坐著,動動唇角,「嗯!」

「你把房東的號碼給我,等你搬走後,我把這租下來。」

麵條塞了滿嘴,吐字並不清晰,他卻聽得一字不差。「鍾藎……」他真真切切地苦笑。

「我喜歡這裡,等了很久了。」她笑,清眸盈盈閃亮,清澈動人,恰如多年前的初見。

一大碗麵條,一大杯水,她一掃而空,看來真是餓壞了。吃完,捂著嘴,他聽到她打了個秀氣的飽嗝。

「面很好吃,但我更喜歡海鮮餅。」

他啼笑皆非,這算誇獎嗎?

接下來的時光該怎麼打發呢?

她沒有讓他為難,拎起公文包起身告辭,似乎她真的是來看一眼房子的。「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吧!」

他簡直是手足無措。在開門前,他已經想好了一大通說辭,甚至想板起面孔,一切都沒派上用場。

「巷子口好打車的。請留步!」她多禮得令他寒毛直豎。

他堅持送她到巷子口,看著她上了車,才轉身回家。吃完葯洗漱上床,葯失了效,怎麼都沒辦法入睡。在床上翻到凌晨,他坐起來抽煙。

擱在床頭柜上手機的震動把他嚇了一跳。

他又一次預感到是她!他猶豫著要不要接時,指頭已經按下了。

她在哭,像捂著嘴巴,聲音從指縫間嗚嗚咽咽漏出。

「鍾藎……」除了喊她的名字,只想喊她的名字,才能減輕心底的疼痛感。

「我爸媽要離婚了。爸爸在外面有了個女人,那個女人懷上他的孩子。我出去休假時,他們開始分居。媽媽已經擬好了離婚協議……」她如同無助的孩子。

置於身側的手指指緩緩收緊,「不要著急,慢慢講……」

「花蓓因為小事和我鬧彆扭,在法庭上官司輸得一塌糊塗,和領導吃個飯被別人栽贓,現在家裡又這樣……人生還有什麼意思,我不想再撐下去了……」

堅硬如鐵的心驀地融成了一汪水,「別瞎想,你在家嗎?」

「我在街上。家裡呆不下去,媽媽一直在聲討爸爸,可她又討厭別人的同情,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他騰地跳下床,凌晨二點,她獨自在外?

「哪條街?」

「別問了,你休息吧!我剛才就是堵得難受,說過就好了。」

「哪條街?」他已經出了院門。

不需要答案了。

如水的月色中,她就蹲在當初跌倒的院牆邊,似乎從沒離開,一直在那等著他。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引以為豪的理智突然崩塌斷裂。他都不知怎麼走到她面前的,怎麼將她抱起,怎麼將她攬進懷中。

她顫顫地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頰,生怕這不是真的,眼睫上還掛著來不及拭去的淚珠。

他低下眼帘,聲音低沉得猶如自言自語:「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不然還能去哪裡……」她像著了魔般,喃喃低語,「我想見你……像這樣抱著……很久了……我經常做著這樣的夢……」

她不給他掙扎的時間,一踮腳,捧起他的臉,顫抖的唇貼上他的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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