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獵鹿人 第八節

「睡不著。」

「手裡的案子很棘手?」

「不是,是疼的。」

鍾藎握著手機的手抖了下,「出什麼事了?」

「手臂上給人划了一刀。」

鍾藎突然感覺周遭的世界完全靜止,背後隱隱有陰風襲來,下意識地她打了個冷戰。好一會兒,她緩過神來,但還是腿腳情不自禁發軟。

常昊知道她被嚇住了,咳嗽一聲,故意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傷不太重,就縫了十針。」

鍾藎頭皮發漲,十針,那是多大的一個傷口。「你……報警沒有?歹徒抓到了么?」

「你在家中吧?」常昊沒有正面回答,反到把話題撇開了。

「我正準備上樓。」

「不要在外面久呆,快上去。明早,我再給你電話。」

鍾藎覺得常昊話里隱瞞了什麼,「你知道對方是誰?和戚博遠的案子有關嗎?」

「我們見面再詳談,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這兩天要外出旅遊,至少要一周後才能回來。我沒辦法跑去北京見你,你還是在電話里告訴我。」

常昊彷彿愣了下,不過只有半秒的樣子,根本讓鍾藎察覺不出來,「我在寧城。」

「呃???」

常昊在北京的幾天簡直是數著鐘點過的,他把一周要做的事擠在幾天里做完了。每晚睡覺前,他都在上網看看網友們對那個視頻的評論。因為當事人的沉默,又沒有後續花絮,評論就熱了幾天,漸漸冷了、淺了、遠了。

他暗暗吐了口氣,但他一點也沒敢鬆懈。他覺得這件事絕對不會是某無聊之人的無聊所為,他得回寧城去。

他坐的是傍晚航班,到達寧城時,天已經黑透了。他沒通知遠方公司,叫了輛計程車進市區。

他都進酒店了,想起上飛機前助理提的某個卷宗放在車上,他先坐電梯到地下二樓的停車場。

他拎著電腦包朝自己的車子走去,停車場里燈光很暗,似乎只有他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空間內迴響。他左手拎著包,右手拿著西服,邊走邊想著等會進了房間給鍾藎打個電話。忽然,他感到腦後一陣涼風,憑著常年健身的敏感,他往右邊一閃,說時遲那時快,從一輛高大的吉普車後竄出來的黑影從他身邊閃過,一把利刃從空中閃來,常昊飛起一腳將刀子踢飛。那個黑影撲過來要奪他的電腦,常昊意識到電腦里有重要資料,雙手緊緊護住電腦包。這下,給了黑影機會,黑影撿起地上的利刃,划過了他的手臂。

等他反應過來,大喊一聲「站住」時,那個黑影已經飛快地跑出停車場。

常昊的聲音驚動了保安。

保安按照常昊的指點,追出停車場,黑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常昊將西服搭在肩上,右手緊緊捏住傷口,掌心迅即就染紅了。

保安要送常昊去醫院,常昊忍著疼痛,堅持先去保安室看停車場的監控錄像。沒想到,停車場的攝像頭幾天前壞了,暫時還沒找人修理。

保安把常昊送到離酒店最近的醫院,值班醫生替他處理了傷口。因為擔心天氣暖和,傷口有可能會發炎,讓常昊留下來輸液消炎。

旅途勞累,失血又較多,常昊昏昏欲睡,但他的大腦卻不肯配合。

他還是給鍾藎打了通電話。

從小區到醫院,平時不太堵車的話,鍾藎差不多要開半小時,今晚,她用了十分鐘就到了。

看見常昊臉色蒼白地躺在輸液室角落的一張椅上,鍾藎一下子什麼力氣也沒有了。

黑影臨走時對常昊惡狠狠地說,別像只蒼蠅似地黏著鍾檢察官,如果不聽,下次就不是手臂劃個口子這麼簡單了。

這麼明顯帶著醋意的威脅,彷彿誰害怕她被別人奪走,衝動之下做出的幼稚行為。

現在,能有誰呢?

如果之前沒有追蹤器和喬裝的事,鍾藎無論如何也不會往凌瀚身上想的。現在,她不確定了。

但這樣的行為,已然抵達她能承受的極限。

「我還在自如地呼吸,沒有撒謊吧!」常昊不同意鍾藎過來,但她不聽他的話。

「想不想喝水或者吃點什麼?」鍾藎仰頭看看輸液瓶,還有一點就要換瓶了,她朝外看看。

常昊按了下後面牆壁上的按扭,「你又來了,一有事,就想到情呀愛的、爭風吃醋之類的。如果真是這樣,犯得著動刀子嗎?在中世紀,男人們為博女人芳心,一般是選擇面對面決鬥,不會背地裡放暗箭。因為只要不殺死我,我要是真喜歡誰,還是會執著下去。而我們之間並不是情侶關係,準確地說,是正方與反方。我想那人要提醒我的是,讓我不要誘導你追查戚博遠的案子。」

鍾藎這才明白常昊給她打電話的深意,但她仍然不排除凌瀚的可能性。

護士過來了,上夜班的緣故,心情不太壞,面無表情地替常昊換了輸液瓶,瞟瞟鍾藎,說道:「明天記得來換藥。」

鍾藎點點頭,出去給常昊買了瓶熱飲和一份熱狗。

「我有處感覺,這案子是張大網,不知會粘住多少人呢!今天對我的警告,是有預謀的,不然停車場的監視器不會恰巧現在壞了。是我們快要接近真相了嗎?」

常昊接過熱飲,看看沉思中的鐘藎,不禁怔住。他們初次在機場見面,鍾藎在他又冷又餓時,挑釁地把便利店裡所有的熱飲和熱狗全部買走,他當時真有掐死她的想法。繞了這麼一大圈,她終於把熱飲和熱狗放在他面前了。

心,怦然一動。

他忙低下頭猛咬熱狗,感覺受傷的手臂處像被火灼。

熱狗的香氣彌散開來。

鍾藎在想怎麼也是錄像的事,難道幕後真有那麼一雙黑手操縱了所有的事?

「可以確定一件事,我們倆現在都被人盯著。」常昊很快恢複了自如。

鍾藎同意常昊的說法,說不定那人連常昊的航班都預先打聽到了。停車場那麼大,沒辦法在那潛伏几天,必然是預先有了消息,才等著那的。

「不是旅遊剛回來嗎,怎麼又要出去?別讓我太羨慕你們這些公務員。」藥液里有鎮靜劑,常昊很困,但神經非常興奮。他和鍾藎這麼和諧的相處非常難得,這都讓他欣喜了。

鍾藎猶豫了,去宜賓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有個主意,你看我現在受傷了,暫時也不能做別的事。如果你沒有同伴,不如我們一同出遊吧!」

鍾藎抬起眼,常昊雙眸深不可測,在那眸光中,她似乎什麼都藏不住的。

「我們的行蹤若被別人知道,那他一定要有下一波行動,我們就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他若沒發覺,也不會影響我們的行程。你認為呢?」

鍾藎嘆息,精明如常昊,一下就識破她出行的目的。

「你說過,我們是正方與反方。」一塊出去調查,挺另類的。

「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案子水落石出。這個時候,你我在意誰贏誰輸?」

有常昊作伴簡直是太好了,他的直覺比她敏銳,經驗又比她豐富。鍾藎朝他的傷臂斜了一眼,「別說胡話,你現在是傷員。」

「不要告訴我,你連普通的護理都不會。」常昊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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