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曉時分 第二節

司機眼瞪得溜圓,你有千里眼啊!

他聳聳肩,從口袋裡掏出包南京—九五之尊,扔給司機。

司機喜出望外,抽出一根,湊到鼻子嗅嗅,真是好煙啊,聞著就是香。哦,你說的那位姑娘,我有印象,在高速上死活要下車,攔都攔不住。

沒人陪她嗎?

沒見著。

湯辰飛托起下巴,臉綳著,一言不發轉身上了車。

司機瞅著汽車後面的尾煙,突然想起忘了告訴這位英俊貴氣的男子,和那位姑娘同座的男人過了一會也下了車,那個算陪嗎?

接風晚宴採用的是自助餐式,會議組準備了白酒、紅酒還有啤酒,湯辰飛要了紅酒。現在也不時新拼酒,何況明早要開會,大家就淺酌慢品。別人敬酒時,湯辰飛舉起杯碰碰唇,意思到就好,別人也不計較,他可是省裡面的領導。該見的人都見過了,該打的招呼也打了,湯辰飛悄然退場。會議組晚上安排了電影還有KTV,盛情邀請他參加,某幾個地級市的局長也想和他私聊,他在下午就婉拒了。

情緒莫名地低落,或者講是浮躁,讓他實在打不起精神去應付那些。

信步就進了電梯。電梯里站著兩位漂亮時尚的女子,看見他進來,毫不掩飾眼中的好感。他微笑點頭,這樣帶有愛慕的注視,早已見多不怪。

車停在酒店外。一個漂亮而又流暢的迴旋,車駛向了夜色。

江州的馬路寬敞,車不多,開起來非常爽。主幹道就幾條,有顯目的建築物幫助辨認,陌生人也不容易迷路。湯辰飛眯起眼,在過了兩個十字路口後,方向盤一轉,拐進了一條長滿香樟樹的林蔭道。又開了十分鐘,燈光漸漸稀薄,房屋沒那麼密集,有幾幢隱在樹蔭後面的樓房出現在眼前。

湯辰飛熄了火,看向中間一幢的三樓。當看到映在窗戶上柔黃的燈光時,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圍著樓房轉了一圈,最後,他還是決定上樓。

樓房建了有些年代,樓梯扶手上的油漆早剝落了,台階也有些不平。哪家在做酸菜魚,一股酸辣味瀰漫出來,嗆得鼻子痒痒的。

三樓的樓道燈壞了,借著微弱的光線勉強看到門上貼著一個大大的福字,倒著的。

湯辰飛憋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等調整好呼吸,才抬手敲門。

許久,才聽到裡面傳來納悶的質問:誰啊?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請問老王在家嗎?」湯辰飛朗聲回道。

門開了,一個腰扎圍裙、蓬著頭髮的壯碩婦女站在面前,「你敲錯門了,這家姓鍾,不姓王。」

湯辰飛摸摸鼻子,抱歉地笑笑,「我想租套公寓,中介說三樓的老王馬上要搬走,讓我過來看看房。我剛去了對面的單元,沒人,我以為我搞錯了,於是跑這邊來看看。」

壯碩婦女說:「可能出門了。對面的房型和這邊是一樣的。」

湯辰飛沉吟了下,問道:「那我方便到你家看看房型么?」

壯碩婦女有點遲疑,但還是同意了,「這不是我家,我是過來打掃屋子的。」

湯辰飛跨進屋,「怎麼晚上打掃?」

「白天我另外有活,騰不出時間。反正這家暫時不住人,白天晚上沒區別。」

「不住人還要整理?」

「一周來一趟,開開窗,拖拖地,把床單、被子洗洗,廚房擦擦,這樣子,人什麼時候回來,家裡都不會太清冷。」

果真,廚房是很明亮,地板光潔照人,卧室的窗戶開著,輕輕一嗅,就是樓下香樟樹的清香味,湯辰飛目光落在衣架上的兩件睡袍上,俊眉不由自主打成了一個結,「我到蠻喜歡這房型的,不知屋主同不同意轉租?」他慢悠悠地說道。

「她調去寧城了,難得回來。要不,我幫你問問?」

「好啊,謝謝大嫂!」湯辰飛回過身,笑得春風化雨。

壯碩婦女送他出門,叮囑他扶著扶欄,下台階時小心點。

身後響起關門聲,湯辰飛臉上的笑意迅速消逝。回酒店的途中,油門一腳踩到底,車像匹脫韁的野馬,發了瘋地馳騁。

路邊一對散步的母子驚恐地往路牙上退了退,小男孩問媽媽:那也是救護車嗎?媽媽不解地看著他。孩子揚起小臉,不然它幹嗎闖紅燈呀?

四周一片寂靜,湯辰飛閉上眼躺在座椅上,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不是因為開快車而緊張,而是憤怒、嫉妒已經達到了頂點。

是的,羨慕嫉妒恨,各種情緒鋪天蓋地而來。

這時,手機鋒利地尖叫起來,他咒罵地掏出手機,顯示屏上只有電波往外一圈圈擴散,卻沒有號碼顯示。

湯辰飛雖不至於雙手顫抖,但神經立馬就繃緊了。

是上次打進他公寓座機的男人嗎?

湯辰飛眼睛四下巡睃一遍,寧靜的春夜美得像天堂。他按下通話鍵。

果然,又是那個聽不出年紀聽不出地域的男聲:「看來,你是執意要進行下去了。」不疾不徐的語調,不含一絲感情色彩。

湯辰飛努力保持聲音的平靜:「我想你是打錯電話了。」

對方低沉而又短促地笑了笑,「湯辰飛,敢做為何不敢當呢?你的第一步很成功。你巧妙地離間了她和花蓓,讓她們心生嫌隙。她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湯辰飛厲聲斥責。

「接下來你要再奪走她什麼呢?你的一步接一步,目的不過是利用她去挑釁一個人、激怒一個人。」

湯辰飛輕抽一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麼?」

「明天,你收到郵件就會明白了。」電話掛了。

媽的,有種你出來啊,裝什麼神弄什麼鬼!湯辰飛狠狠地朝手機吼道。

接著,他給公安廳刑偵處高科技組的宋組長打了個電話,請他查下一分鐘前打進他手機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戶主是誰,幹什麼工作的。

宋組長請他稍等一會。

他冰著臉進了酒店,正脫襯衫,宋組長回電話了,支支吾吾的,「湯主任,那人和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我就好奇,怎會沒有來電顯示?」

宋組長呵呵笑了兩聲,「那是咱們自己人乾的。咱們可以追蹤信號,但為了防止別人追蹤咱們,咱們可以把信號給屏蔽掉,但不影響使用。」

湯辰飛一用力,襯衫的鈕扣啪啦掉了一地。他走到窗邊,呼地拉開窗帘,索性把上身全部脫光。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他知道黑暗裡不知有雙什麼樣的眼睛正牢牢地盯著他。看吧,看得仔細點。嘴角抽搐得厲害,肌肉跟著抖動,俊眸里盪起一絲陰沉。

在麗莎餅屋,他對鍾藎說每個人皮袍下面都藏著個「小」,他的某些朋友下面藏著的可是「大」,有些甚至還是「巨大」。這話也不完全是玩笑。作為湯志為的獨子,他認識的人多,想與他結交做朋友的人也多,托他幫忙、辦事的更多。和朋友們私下相處,人是無需戴張面具的。但那些個地點,應該是絕對安全的。湯辰飛現在覺得自己大錯特錯,愛因斯坦早就說過,世間萬物,從無絕對,只有相對。是不是在那時,他就落入某人的視角?或者講是有人在背後留了一手?

他搖搖頭,沒有可能的。因為他手裡現有的牌要比別人手中大太多,沒人敢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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