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之甬道 第二節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電梯門開的瞬間,男人說:「我叫郁明,目前也是單身中。」

花蓓懶得搭理無聊的男人,擺了下手,把這句話當風一樣扇走了。

今晚,她和凌瀚還有個約。凌瀚是個守時的人,她故意拖了半個多小時。

果然,一進茶室,就看到凌瀚坐在一個顯目的位置,方便她看到。

花蓓悄然打量著凌瀚,離上一次在江州的碰面,他們也有三年沒見了。說實話,之前,她是很欣賞凌瀚的。甚至她也羨慕鍾藎,第一次戀愛就遇到這麼對的人。凌瀚的沉穩、內斂、大氣,配鍾藎的溫婉、低調,兩人的工作又有共同語言,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她記得那個北風如仞的晚上,凌瀚給她打來電話。他用了「求」這個詞,她當時就愣住了。他求她請幾天假,來江州照顧鍾藎。他求她在以後的日子裡,好好陪伴鍾藎。她開玩笑地說,你讓我做這麼多,要你還有什麼用,休了,休了。

凌瀚久久的沉默。

到了江州,一看鐘藎那樣子,她差點和凌瀚拚命。鍾藎拉住了她,她也用了「求」這個詞。她求她別罵他,求她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人。

很沒天理啊,三年過去啦,負心男人竟然還是這麼一臉正氣。

花蓓嘆氣,拉開椅子。「對不起,路上有點堵。」懶懶的神態,一看就是借口。

「我也沒等很久。」凌瀚向服務生招招手。他點的是綠茶,她要了杯苦丁。

凌瀚詫異地抬了下眼,她聳聳肩,苦丁的滋味很暗和她此刻的心情。

「最近好嗎?」蒼白無味的開場白。

花蓓不吭聲,只是默默地喝茶。

「要不要來點鬆餅?」凌瀚嘴角挑了挑,推推眼鏡。

「以後不要再向我打聽鍾藎的事了。」花蓓不想偽裝什麼禮貌了,她對凌瀚的好感,完全是因為鍾藎才愛屋及烏。沒有鍾藎,他們就是路人甲與路人乙。

「我和鍾藎掰了。」

凌瀚輕輕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這讓花蓓到是有點意外,她自嘲地一笑,「現在我和你屬於一丘之貉,都是負了她的人。我對你好像有點理解,其實有時候分手是很無奈。」

凌瀚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煙,指尖捏到煙頭,他又縮回。「一定要這樣做嗎,你是她唯一的朋友。」他痛心地問。

「一個人一生可以經歷三個時代、使用三種辭典;一個城市可以三次成為建築工地,三次天翻地覆。今天,有什麼還會天長地久?有誰,還會自始至終,把一件事情,好好地做完?」花蓓苦笑。「你也曾是她最愛的人。」

凌瀚無語。

「本想在電話里和你說的,想想還是見個面。以後,我要換個新的手機號碼,換個新公寓,換個新的活法。」

終究還是有點傷感。

湯辰飛是花花大少,但一個花花大少,一旦認真、嚴肅、小心翼翼,說明,他是真的決定用一生來愛。

他沒有看錯,無論哪方面,鍾藎都是比她勝出許多的女子。

「一個特警,想要什麼消息都有渠道,不一定要找我。我也不明白,你們都分手了,她過得好與不好,和你還有什麼關係?」花蓓問道。

直到上了車,凌瀚都沒給她答案。

夜晚的收音機,播送著一首熟悉的旋律。

冷咖啡離開了杯墊

我忍住的情緒在很後面

拚命想挽回的從前

在我臉上依舊清晰可見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回憶的畫面

在盪著鞦韆 夢開始不甜

你說把愛漸漸 放下會走更遠

又何必去改變 已錯過的時間

你用你的指尖 阻止我說再見

想像你在身邊 才完全失去之前

或許命運的簽 只讓我們遇見

只讓我們相戀 這一季的秋天

飄落後才發現 這幸福的碎片

要我怎麼撿

這首歌的歌名叫《不能說的秘密》,花蓓想起來了。

殯葬的事情繁複而又嚴肅,來不得一絲懈怠。道別、火化,選擇墓地、碑文、下葬的日子、在寺廟做法事,在這一項項程式中,人的憂傷,反而被淡化了,到最後,才落下一個字「累」。

衛藍因為懷孕而瘦削的臉頰,更是頰骨高得脫了形。她不等休息,急急地收拾行李回北京。

「你和我一起走嗎?」衛藍看看牆上的掛鐘,十點過了,凌瀚才回家。

行李箱塞的東西太多,拉鏈不會拉上,凌瀚蹲下,壓了壓,把拉鏈拉上。「我暫時不回京。你是坐飛機還是火車?」

衛藍疲累地躺在沙發上,「受不了飛機上上下下的顛簸,我坐火車。講座和售書活動不是都結束了嗎?」

「今晚,你早點睡,我明天送你去火車站。」

衛藍目光咄咄追著他,「你有什麼打算?」

凌瀚走出大門,站在走廊上仰起頭,四周高樓林立,從他這個角度看到的夜空只有院子般大小,星光稀疏得不宜察覺。他看過天氣預報了,明天是個晴天,溫度比今天高四度。

「不去想昨天,也不想明天,把每天的事做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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