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向日葵 第二節

「你怎麼還沒走?我要休息了。」她毫不客氣下了逐客令,實在是沒有力氣應付他。

辰飛笑意不減,「你看上去是需要休息,那我明天再來。牧濤那邊我打過招呼了,你想休息多久就多久。」

也不知道是誰給了他這麼大的權利,鍾藎抿了抿乾裂的唇,那是嘲諷。

似乎方儀和鍾書楷一起把貴賓送下樓,送上車。回家之後,兩人還是激動得不行。

雖然辰飛的自以為是讓人不滿,但是能讓方儀和鍾書楷這麼快共守同盟,也算是個契機。

方儀端了果汁進來,同時拿進來的還有鍾藎的手機。

「從前晚到現在,響了不知多少通,都是同一個人,說是你同事,我說等你醒了給他回過去。」

鍾藎接過手機,這個號碼她沒存儲,不是很熟悉。

「剛剛在樓下聽到件事,說有個黑影總是半夜來,天亮前離開,就站在對面的花壇旁,一動不動,不知是人是鬼,有幾天了。你以後下班別在外面久呆,早點回家。」方儀說著,聽到有人按門鈴,扭過頭去。

鍾書楷開的門,門外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鮮花店的小妹,一個是洗衣店的大嫂。

「誰送的?」鍾書楷邊簽字邊問花店小妹。

小妹脆生生回答:「他沒寫賀卡,就讓我捎個信,祝鍾小姐早日康復。」

鍾書楷把花和衣服一起送進鍾藎的房間,花是一束用玻璃紙包的向日葵,衣服是鍾藎的。

方儀隨便把向日葵往邊上一扔,從外面拿進一束白玫瑰,「人的品味,一比就知誰高誰低。」

鍾藎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洗衣袋裡面的那條灰白格子的圍巾讓她心口一窒。

「媽,那條圍巾?」

「不是你的嗎,也淋濕了,就一塊送去乾洗的。」

鍾藎記得那晚圍巾似乎掉了。從「小屋」出來,她只感到圍巾像繩索,緊得讓她無法呼吸,她就扯掉了。

記憶出錯了嗎?

「辰飛說明天還來,你一定要留他在這吃飯。當然去飯店是很好,但我想他爸爸工作那麼忙,他很少有機會吃到熱熱的家常飯。」方儀說道。

「他爸爸?」鍾藎不解,「你們認識?」

方儀笑了,「省公安廳的湯廳長,你不認識?」

鍾藎真不認識。

站在一旁的鐘書楷接過話:「南京人認識湯廳長還不是因為他官大,而是因為二十年前發生的一樁殺人案。那時湯廳長還只是刑警大隊的隊長,辰飛媽媽在郊區的一個勞改農場工作。有天晚上他媽媽值夜班,不知道什麼人闖了進來,殘忍地殺害了他媽媽,最後還放火滅跡,這樁案子至今都沒偵破。辰飛當時不會超過十歲,很小呢!唉,可憐的孩子。」

鍾藎突地打了個冷戰,她想起在餅屋與辰飛見面時,辰飛曾說過有關他媽媽的一番話,後來他否認了,原來有那麼一點真。

「辰飛是湯廳長的獨子,雖然沒有媽媽,但蠻出息的,年紀輕輕,就是經貿委的計畫辦主任,多少人仰著脖子看呢!」方儀一雙美眸晶亮如星。

鍾藎懂方儀的語下之意,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天下父母都希望女兒嫁得好。

只是她——

不能想,心像撕裂般的疼。

方儀催著她喝盡果汁,拉著鍾書楷出去了。鍾藎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陌生的號碼。

不等對方出聲,一聽那粗重的呼吸,鍾藎就知是誰了。「有事嗎,常律師?」

「那個……那個……」

常昊竟然結巴了,讓鍾藎很是詫異。

「你媽媽說你生病了,你……好點沒有?」常昊還是吼出來了。

「謝謝,好多了!」

「向日葵是我送的!我送花並不是道歉,是……隨便啦,你想啥就是啥!那天並不是我的錯,你先動手的,我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沒想到你像紙糊的。」

鍾藎沒有抵賴,「嗯,對不起,那天我情緒不太好。」

哦哦,這麼禮貌的鐘藎讓常昊大呼吃不消,「我……也有一點小錯,我不擅長開玩笑。那你養病吧,咱們法庭上見!」他火燒眉毛似的掛了電話。

鍾藎聽著嘟嘟的迴音,眼睛濕潤了。常昊不知,那幾句無心的調侃,字字都如針,直直地戳進她的心。

早餐是從一杯熱茶開始的。

湯辰飛不愛喝咖啡,至少早晨是肯定不喝的,晚上陪朋友去咖啡廳坐坐,他會喝上一小杯,但絕對不碰黑咖啡。他非常自信自己的精力和意志,不需要依賴任何刺激物。

一口暖暖的紅茶入肚,立時,從裡向外,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了,生氣勃勃期待湯辰飛接下來的安排。

接下來,湯辰飛要去鍾藎家。

今天是周六,他把所有的行程都騰空了,決定每一分每一秒都留給她。換作別的女人,可能會喜極而泣,而鍾藎一定會把眉頭蹙成個結,恨不得他能人間蒸發。

湯辰飛傾傾嘴角,笑了。

他不是喜歡挑戰,也不是有降服欲,他就是覺得新鮮。

父親湯志為說他在感情上不踏實,女友換了一個又一個,有一天,他會受報應的。他不以為然地回道:過於完美的男人,應該屬於集體資產,誰都不能佔為已有,才算公平。

湯志為氣得吹鬍子瞪眼。

從九歲起,湯辰飛就知道父親的軟肋在哪裡。雖然父子倆經常交戰,落於下風的人從來不是他。

一工作,湯辰飛就搬出來住了,父親有繼母付燕,不會孤單的。他和湯志為各有各的朋友圈,在一塊,彼此都不太方便。

付燕是在他母親逝後的第二年冬嫁過來的。三十歲的小學特級教師,長相清麗,能力強,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最最可貴的她還待字閨中。付燕的出現立刻就為湯志為帶來了濃濃的春意。彷彿她守身如玉、忍受著世俗白眼的一年又一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和湯志為相遇。

婚禮非常低調,是付燕堅持的。領證之後,在酒店擺了兩桌酒席,然後一家三口去海南度蜜月。在海灘、椰林、星空下,他是帶給他們星空下最光明的一盞燈。

付燕待他還不錯,讓一個姑娘把八歲的男孩視為已出,那是無理要求。但付燕還是力所能及對他好了。他也沒像個壞小子,耍心計為難她。大家相處得非常和諧,付燕和湯志為的感情更是一日比一日黏稠。

有一次,湯辰飛陪某女友去整形醫院割雙眼皮。其實,他喜歡自然美女,討厭女人在臉上動刀子。他和女友開了句玩笑,你哪裡都漂亮,除了那雙單眼皮。女友當時就哭了,後來就決定要去割雙眼皮。他聽了心裏面就做了分手的打算。送她來割雙眼皮,是他送給她的分手禮物。

在醫院的走廊里,他遇到戴著墨鏡的付燕。她也看到他了,兩個人都沒打招呼,像陌生人一樣,錯身而過。

小護士悄悄告訴他,付燕是來割眼袋、去皺紋的。

他哦了一聲,挑逗地對小護士擠擠眼,小護士臉騰地紅成了血泡。

想拴住一個男人的心,不管什麼樣的女人,都是需要付出「血」的代價。

這年頭,人人都愛官二代。官二代就像養在溫室里的高貴蘭花,享受最適宜的陽光,沐浴最充沛的雨露,天生的貴族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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