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化成風 第二節

花蓓被他這高高在上的態度給怒了,「你以為我不敢?」

常昊不出聲。

她調出鍾藎的號碼,「藎,你在辦公室,還是在看守所?」

常昊把身子往下探了探,讓自己躺得舒服些。

「你和戚博遠女兒約了見面?哦哦,那我們待會再聯繫。」

常昊倏地睜開眼,問司機:「到市區最快還要多久?」

「十五分鐘。」

「好,那麻煩你了,請把我送到梧桐巷。」

「你去梧桐巷幹什麼?」花蓓知道梧桐巷,那裡有鍾藎的小屋。

「花記者,我有權不回答這個問題。」常昊坐直了身子,把剛剛鬆開的領帶又系好,還用手劃拉了兩下頭髮。

花蓓白過去一眼,撇撇嘴,再理也是一鳥窩,哼!

司機先把常昊送到梧桐巷,再送花蓓回報社。花蓓想跟著下車,被常昊凜冽的眼神給打消了主張。

南京今天又下雨了,巷中青色的地磚濕得打滑,有幾株小草從牆角的磚縫間冒出點芽尖,伸出院牆的花樹也打了苞,再過不久,這條小巷將是滿目奼紫嫣紅。

常昊走了幾步,就看到鍾藎了。

鍾藎習慣地提著她那隻黑黑的大公文包,穿了件墨綠色的棉衣,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是她脖子里的灰白格子圍巾。她貼著牆角,仰起頭,眼睛緊閉著,任密密的雨從空中淋下來。

女人,真是莫名其妙的生物。常昊冷哼一聲,所以他至今只喜歡錢,而不喜歡女人。

「你在幹什麼?」

鍾藎睜開眼,看清來人,忿忿地問:「你來幹什麼?」

「我來見我的委託人。」

「好像你的委託人是遠方公司吧!」

常昊沉默,靜靜地看她,眼底神色瞬息萬變,半晌後才緩緩開口,「她也是我的重要證人。」

「那總有先來後到。」

「我是昨天早晨預約的,你呢?」

鍾藎咬唇,「行,你先進去,我在外面等著。」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什麼,對你的公訴不利?」

「你個神經病,到底想怎樣?」她本來就心情很鬱悶,現在更壞了。

「一起進去,機會平等。敢不敢?」

鍾藎微微一笑, 「我要是不接下你的戰書,就是孬種?」

常昊冰著臉朝前走去。

鍾藎握了握拳,抬起腳,心口隱隱作痛。

戚小姐為什麼要租住這裡呢?這是她的「小屋」呀!

開門的是位三十歲左右的女子,皮膚瓷白瓷白的,柔順的長髮,又黑又亮。她的眼睛偏細偏長,嘴唇也薄,然而這並不影響她的美麗,反而使她的五官顯得精緻、緊湊。她穿著藕荷色的家居裝,站在泛綠的紫藤架下,美得令人窒息。

常昊不禁也在心中驚艷一番,斜著眼看鐘藎,她比他好不到哪裡去,表情都凝固了。

「我是衛藍。」女子優雅地伸出手。

鍾藎下意識地回握,她不止是表情凝固,就連全身的血液也凝固了。髮根脹痛,眼窩裡像有火在燒,一股腥甜慢慢從心窩往喉嚨口漫上。

她的心在呻吟:上帝,不要這樣殘酷。

上帝沒有聽到她的哀求。

「外面在下雨呢,快進屋。」凌瀚站在屋檐下,推了推眼鏡。

他像是站了有一會,兩肩被飛揚的雨絲打濕了,鏡片上也蒙了一層雨霧。

那從鏡片後射過來的目光像一張絲網飄過來,將鍾藎緊緊纏住,她不能動彈,她不能呼吸。

那天,也是這樣的感覺。她坐了一夜的火車,凌晨到達北京,又是公交,又是地鐵,她找到那幢樓。

她沒有告訴他她過來,因為她沒辦法告訴,他的手機要麼關機,要麼就是無人接聽。

而她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住在四樓。

她背著包,佝僂著腰,捂著胸口,一步一步往上挪,終於爬到四樓的時候,她的心臟已經不是她的了。她使出最後的力氣敲了三下門。幾秒鐘之後門從裡面打開,穿著睡衣的凌瀚站在她面前。在他看見她的一瞬間,他用近於驚恐的聲音說了句:鍾藎,你……你怎麼來了?

她緩不過氣來回話,就在這時,她聽到廚房裡傳來咣當一聲響,凌瀚,我不小心把碗打破了。

一張俏麗的容顏就那麼躍入她的眼帘,那樣的美人,看一眼就不會忘記。

美人眼裡只有他,沒有看見門外的她。

她轉身下樓,腳步輕快,如踩風火輪。

不懂生活為什麼喜歡安排這樣狗血的情節,難道它很經典,它很催淚,它能令觀眾沉迷?

其實這樣的結局已經很HE了,他們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戚博遠說女兒懷孕了,凌瀚說他要結婚了,景天一說陪戚小姐過來的人嚇他一跳,世界真不是一點的小。

初見戚博遠時的一點錯覺,原來也是有緣由的,他們是一家人,耳濡目染,自然總有雷同的地方。

是她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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