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點不斷打在我頭頂上 第四節

「飯菜目標太大,只有藥物可以做到不著痕迹。」

鍾藎看著戚博遠很嚴肅的面容,無語了,「你信任誰呢?常律師?家人?」

「常律師拿錢辦事,他有他的職業道德,在這樁案子上,我可以全然信任他,但是換了別的事,很難講。真正的家人應該能……無條件的信任,但……」他頓了頓,又說道,「鍾檢,我信任你。」

鍾藎大驚,「我不是你的家人,我甚至是你案子的公訴人。」

戚博遠嘴角浮出一絲詭秘,「我知道。有些事,還沒到說的時候。你放心,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鍾藎啼笑皆非,她把藥片和水往他面前推了推,「這些是我帶來的,確定沒有毒。」

戚博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捏起藥片放進口中,然後一仰頭,把一杯水也喝凈了。

鍾藎又去食堂端了碗白米粥,他的扁桃體有點腫,下咽的時候,他蹙著眉,彷彿非常痛苦,但他一點都沒留,把粥吃得精光。吃完,他微微有點氣喘,出了身虛汗,說要上床休息會。

他並沒有立即脫衣,而是把鍾藎送出監舍,這才上床。

鍾藎站在走廊上沉思,戚博遠的所有表現並不像頭腦被燒壞,可是這番言論,難道是常昊給他洗腦了?

她從花蓓那兒找到常昊的手機號碼,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主動給常昊打電話。氣憤的是,常昊沒接電話。鍾藎幾乎是鬱悶地上了公交,半路上,她收到一條簡訊,辰飛邀請她去看車展。

誰叫辰飛?鍾藎對著手機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胡微藍介紹的那個人。她壓根沒想與辰飛再聯繫,那天純屬敷衍,於是大腦自動把這人刪除了。

我在外地出差,謝謝你的盛情。她看了看,回覆不失禮貌,然後按了發送。

呃,辰飛似乎拿著手機在等著呢,一分鐘後回了過來:去幾天?

她胡編:三天。

辰飛又回道:是飛機還是火車?到站時間是?

鍾藎扁扁嘴,合上手機,懶得理了。

上樓前,又看了看公告欄,凌瀚講座的已經撤掉了,換上三八婦女節活動安排。她一寸一寸收回目光,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忙跑了過去。

一走進辦公室,意外地看到辰飛坐在她辦公桌後,沖著她,笑得陽光燦爛。

鍾藎傻站在那裡,一時失語。

辰飛原來是找牧濤的,與她的邂逅,只是巧合。

鬼才相信呢!

常昊的電話把她從窘境中解救了出來,就憑這一條,鍾藎都覺得對常昊講話要禮貌點。

她放下公文包,避到露台上去接聽。

「庭審剛結束,你有什麼事?」常昊難得為他這麼久才來電話作了解釋。

鍾藎回以和風細雨,「沒關係的,其實我也沒什麼大事,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戚博遠……」

常昊砰地打斷了她:「我可不是你們拿張報紙、捧捧茶,混混也能拿薪水的公務員,我一會還有個庭,明天也有個庭。我的人生字典里沒有聊一聊這個詞,如果你真有什麼要諮詢,不妨告訴你我的明碼實價,法律諮詢每小時200元,具體案子每小時400元,你若想好了請找我助理預約,朝九晚五,隨時歡迎!掛了!」

鍾藎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看來,某些人真的不能視同人類對待。

回到辦公室,辰飛還在,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架勢,鍾藎懂,不達目的不罷休。

上了陸虎,鍾藎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對辰飛說:「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管是做普通朋友還是做男女朋友,我們都不合適。」

辰飛涼涼地飄來一句:「檢察官,你想太多了,不就找個伴去看個車展么。」

「我剛訂了車,對車展沒興趣。」

辰飛像看外星人似的打量她,「你以為看車展的都是去買車的?」

「反正我對一切機械的東西都不感興趣。」

「知道了,我會慢慢培養你的。」辰飛吹了聲口哨,踩下引擎,陸虎嗖地竄出去,鍾藎差點撞上前面的擋風玻璃。

今年寧城的國際車展分了幾個館,規模比哪一年的都大。從經濟粗放型的車一直到令人驚艷的概念車應有盡有,美麗的女車模更是爭妍鬥奇,看車的人如雨前過街的螞蟻。鍾藎自覺自己就是其中一隻。

「看,那個鼻子嗅個不停的人,憑著嗅覺就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車,貪婪的慾念一覽無餘。」辰飛幾次想去牽鍾藎的手,都給她避開了,他笑笑,不以為意,「你再看那個,兩眼空洞茫然的,這就是沒錢看熱鬧。呶,那個兩眼發光,哈哈,聞香識美人,是只為看美女車模的。」

「你呢,算哪一類?」鍾藎發現無論是展廳里,還是展廳外的走廊,人已經越來越多,甚至到了擁擠不堪的程度。

「你……明知過問。」辰飛準確地扣住了鍾藎的手腕。這不是一個輕薄的舉動,他再不抓住她,她就會被人群衝散了。

鍾藎渾身的血液突地就凝固了。辰飛掌心溫暖、乾淨,和另一隻指尖之間有著厚厚槍繭的手掌是完全不同的,那隻手掌寬厚、乾燥,可以將她的手包得嚴嚴實實,她俏皮地在掌心撓痒痒,他也能不動聲色。

「放開!」她低叱道,眉宇間一片森寒。

「太過於敏感的女人沒人喜歡。」辰飛皺了皺眉。

「我說放開。」鍾藎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還特意在衣袖上蹭了蹭。

辰飛盯著那隻手,眉眼冷凝:「鍾藎,你侮辱了我。」

鍾藎沉默。

「你心裏面明明有一個人,卻還來和我相親。相了親就有兩種可能,動心與不動心。我必須說,你讓我動心了。雖然現在這還談不上是愛,但你點燃了我的希望之火。」

「你的從前就是一張白紙嗎?」展廳里喧嘩聲太大,鍾藎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不是。」

「這就公平了。」

「我用橡皮檫把白紙上面的字都擦凈了,而你沒有,你仍然在上面一筆一划地重描。你根本不想忘記從前,你還在等待他的回頭。」

「你是心理學家?」鍾藎臉色越來越白。

「心理學家都是瘋子,我是正常人。」辰飛一字一頓。

鍾藎愣愣地瞪著他,感覺不是她瘋了,就是辰飛瘋了,他們之間到了這種糾結的程度么?「好,好,你說得非常正確,我向你道歉。」她想走人。

「我不需要道歉,我要你把他徹底忘掉。」辰飛非常固執。

鍾藎拂了拂頭髮,「辰飛,我聽說倒追你的女孩很多,也許你認為每個人都應該對你俯首帖耳。很抱歉,我真沒那樣的習慣。上次見你是胡老師的面子,這次是給牧科的面子,再沒有下次了。這裡空氣太悶,我先走。」

暈死,這口氣怎麼聽得像那隻大腦袋?

鍾藎不等辰飛回應,匆匆地消失在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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