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愛情就像一張紙 第三節

鍾藎不想聽她嗲得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起身去了洗手間。

她們的位置在裡面,通往洗手間的路就顯得有些漫長。經過一個敞開的包間,門口站著一個男人,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霧,任手裡的手機兀自響個不停。鍾藎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他邪邪地勾起嘴唇,牽出一抹冷笑。

鍾藎忙把視線挪向對面的包間,服務生端著一盤冰著的三文魚推門進去。只是憑一種直覺,偶然側目一瞥,鍾藎立刻調頭。

可以容納七八個人的餐桌邊,只坐著鍾書楷與一位三十多歲的少婦。少婦下巴尖尖,五官如雕。少婦左手小臂支放在餐桌上,指間優雅地夾著一支細長的韓國女士煙,右手放在桌面,確切地說,放在鍾書楷的手掌中。兩人公然在桌面手搭著手,雙目對視,溫情款款地細語著,彷彿整個世界只為他們二人而存在。

鍾書楷說得一點沒錯,方儀不稀罕他,另有人稀罕。

花蓓已經喝掉了半瓶干紅,看人時眼眯著,傻傻地笑,「這個酒挺正宗,物有所值,你也來點?」

「你吃好沒有?」鍾藎呼吸有些急促。

「夜長著呢,忙什麼?」

「那我先走。」鍾藎感到胸口堵得氣越來越緊,她拎著公文包站了起來。

花蓓對著滿桌的菜眨巴眨巴眼,突地把盤子一扣,魚片和調味醬灑了一桌,「我不吃也不給別人碰。」她拍拍手,很是得意,「走吧!」

鍾藎拽著花蓓,快步往外跑。花蓓差點摔倒,朝後看看,「你是不是遇見誰了?」

電梯門停在底樓,鍾藎也不等了,一路蹬蹬地從樓梯跑了下去,「什麼也別問,我去開車。」

「是凌瀚?」花蓓小心翼翼看看鐘藎的臉色。

如果是凌瀚,她不需要躲,無視就好了。鍾藎的心跳得非常快,她實在不知要是與鍾書楷面對面撞上,她該怎麼辦?

花蓓見問不出什麼,乖乖交出車鑰匙,站在一株盆景後等著。

停車場內燈光暗暗的,鍾藎繞了一圈,也沒看到花蓓的那輛紅色本田。鍾藎嘀咕著,驀地聽到男女的調笑聲隨著夜風吹了進來。

「阿媛,閉上眼睛,我有件禮物送給你。」

鍾藎心一沉,本能地避到車後。這是一輛新車,正是早晨方儀說的白色高爾夫,牌照還沒裝。

「是你的書法嗎?我已經收藏了好多幅,都可以開個書法展覽了。」

「今天是你生日,送那個太普通了。」

「快說,快說,我等不及了,是什麼?」

「你一直想要的……」

「白色的高爾夫?」女聲音量高得都破了,「你家裡那個當自己永遠十八的老妖精要是知道了,會殺了你。」

「不要提她,我想送什麼給你是我的權利。」

「那……是你求我收下的嘍,不是我讓你買的?」

「當然,當然!怎麼謝我?」

「討厭啦,有人在看呢!我們去車上……」

鍾藎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隔壁一輛車內駕駛座上隱隱映出個人影,她什麼也顧不上,繞到車尾,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駕駛座上正在接電話的人聽到聲音,下意識地轉過頭來。

鍾藎獃獃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那突然落入眼中的一蓬捲髮,幾乎沒讓她嚇暈過去,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但是,鍾藎還是厚著臉皮勇敢地留了下來。這裡再危險都比車外安全。

常昊真的以為眼睛有什麼問題,眨了幾眨,女檢察官那張像見到鬼似的表情還是沒抹去,他開口問道:「鍾檢,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

鍾藎微微皺著眉,靜默了一會兒,強作鎮定:「我……想搭個便車出城。」

常昊不禁又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這裡好像不是郊外!

「啊,不對,是我想起來有點事要和你聊聊。你知道戚博遠有一個女兒嗎?」白色高爾夫兩束雪亮的燈光刷地射穿了夜色,少婦坐在駕駛座上,探身與副駕駛座上的鐘書楷密密一吻,車身緩緩移動。

「你還真是敬業。」常昊從牙縫裡冷冷擠出一句話,發動了引擎。

鍾藎乾乾地笑,「公務員敬業是應該的。」

常昊牙差點沒酸掉,「公務員受賄呢?」

「哪個行業沒幾個害群之馬?」白色高爾夫出了漁庄大門,朝過江大橋方向駛去,鍾藎幽幽地閉上眼。在大橋上,看星星、看漁火,這個時點應該很浪漫。

常昊冷笑了下,不想扯遠,回到剛才的話題上,「我知道戚博遠有一個女兒,我還知道戚博遠許多別的情況,需要一一向你彙報嗎?」

「不必了。」鍾藎已經回過神來,她突地覺察到有點冷,這才發現常昊開著窗,「把窗戶關了。」

常昊聳聳肩:「我喜歡被風吹著的感覺。」

鍾藎嗅嗅鼻子,空氣里飄蕩著一絲酒氣,「你喝酒了?」

常昊臉黑了,眉心連續打了好幾個結。

「喝了酒你還敢開車,我還在車上。」鍾藎急了,朝外面看看,樹木、街景飛快地掠過眼帘,她大叫一聲,「你幹嗎把我帶到這邊來?」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銀色凌志就那麼停在了馬路中間。

鍾藎迅速閉上嘴,她確定常昊雙眼中此時閃爍著的不是星光,而是怒意。

氣氛降到冰點以下,唯一的聲響是常昊加重加粗的呼吸。

「鍾檢,你一不是我老媽,二不是我老婆,我沒有任何義務要承受你的野蠻、任性、無理,所以你必須為今晚的言行向我道歉。」

鍾藎幾乎忘了……是她上錯車的,他喝酒開車、開不開窗、去天涯還是海角,都是他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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