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愛情就像一張紙 第二節

「你怎麼來了?」鍾藎挽上花蓓的手臂。

「看看你還活不活著?」花蓓俏俏地丟了個白眼過來,「那天痛成那樣,嚇死我了。請我吃晚飯?」

「行,去哪?」

「碧水漁庄。」

「要死了,那地方是人去的么?」碧水漁庄是省城最有名的海鮮館,吃一餐至少四位數。

花蓓拿嫌棄的眼神睨她,拉開紅色本田的車門,「還檢察官呢,小氣巴拉的。算了,找個人買單好了。真想念那裡的蘇眉。」她誇張地咽了下口水。

「你又敲上誰的竹杠了?」

「一會介紹你認識!」花蓓波浪一樣搖晃著頭髮。發動車前,她側過臉,吸氣、吐氣,「藎,我以為你會給我打電話的。」

鍾藎不解。

「凌瀚那條新聞是我同事做的,本來是我去採訪,我推了。」

鍾藎哦了聲,「我看見新聞,也碰到過他,還要問你什麼?」

「你……」花蓓吞吞吐吐。

「蓓,我不後悔與他相遇,不代表我會無限期待與他重逢。現在的他,又不是從前的凌瀚,陌生人而已。開車吧,我餓了。」鍾藎閉上眼,「你現在主要跑什麼新聞?」

「戚博遠的,我今天好不容易約了他的辯護律師採訪,那傢伙有點拽。」

鍾藎倏地睜開眼,一躍坐起,「那你現在對他很了解了?」

「算是吧!」

常昊,北京松林律師事務所合夥律師(PS:松林律師事務所是北京城排名前十位律師事務所之一,以打跨國經濟官司聞名),山東人。是山東濟南人還是青島人、煙台人,不詳,家境不詳,畢業於西南政法學院。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在某個不知名的律師事務所做律師助理,買盒飯、倒咖啡、列印材料、開車、拎包,諸如此類的,一做是仨月。

之後,他接了樁案子。

那樁案子是東北一起涉黑案件,在社會上反響很大。「黑幫老大」的父親聘請的多個名律師,都因遭到偵查部門的拒絕,不能與「黑幫老大」會見,主動知難而難,拒絕了聘請。常昊毛遂自薦,承諾在五天之內就能見到「黑幫老大」。那位父親是在無奈之下,半信半疑地委託常昊做「黑幫老大」的辯護人。

常昊花了兩天時間,準備好了相關的法律條文,依法據理力爭,在第三天就見到了「黑幫老大」。大量的事實證明「黑幫老大」有罪,而且罪行嚴重,於是,常昊就在所掌握的基礎上,為他做了「罪輕」辯護。一審判處「黑幫老大」死刑,二審法官採納了常昊的辯護意見,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常昊一戰成名。

現在,他以打疑難官司見長,曾有一起非法集資案的多名當事人,因他的辯護而洗清了罪名。慕名找他打官司的,數不勝數。

「我問他打那種具有挑戰性的官司有沒有訣竅,他說就是憑自己掌握的法律知識、訴訟技巧,再加上仔細、認真還有天賦。」花蓓受不了的聳聳肩,「自戀的人多呢,但沒見過這麼自戀的。我問他為什麼不把頭髮打理下,給當事人留個好的印像,他回答:生活需要真實,不需要粉飾和偽裝,這與給當事人留下什麼印象無關。那表情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鍾藎毫不奇怪常昊這樣的語氣,也許他有拽的資本,但又怎樣,戚博遠已經認罪,在中國,殺人就要償命,她不相信他能修改《刑法》。

「遇到這樣的對手,壓力很大吧?」花蓓同情地問。

「這件案子不複雜,沒什麼壓力。」碧水漁庄顯目的鯉魚跳龍門的霓虹燈已經亮了起來,路邊停了一溜的車,生意真好。

花蓓下車時,對著後視鏡又照了照,「我的妝漂不漂亮?」她問鍾藎。

如同常昊對自己打官司有著盲目的自戀,花蓓對於自己的美,也是向來非常自信的。「人比花嬌。」鍾藎有點詫異。

花蓓笑眯眯地推了鍾藎一把,又理了理頭髮,才娉娉婷婷地下了車。

餐廳內溫度適宜,原木桌椅,到處瀰漫著一種回歸自然的寧靜氣息,輕吟淺奏的音符飄蕩其中,令人立刻就放鬆了下來。

「8號桌!」花蓓揚著下巴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領著兩人繞過幾張餐桌,走到廊柱後的大幅水幕牆,透過牆,一面是城市廣場,另一面是湖光瀲灧的水景。

花蓓說過,腿部漂亮的女人才適合坐在餐廳的靠窗位子,成為一道風景。

餐桌上擺了兩個電磁火鍋,各式珊瑚魚,已按部位拼好擺放著,調味醬擱在雪白的小碟中。東星斑是鮮艷的橙紅色,通身灑著小白點;昂貴的蘇眉則是藍色、湖綠色加煙絲色,尤其是老壽星一樣的頭部,全是迷宮一樣似格子非格子的三色圖案,頂部則布滿美麗的綠豆細圓點。切開的皮有蝦片那麼厚,厚厚的魚皮的截面都是藍綠色的,帶著透明的膠質感。

「這些都是湯少為蓓小姐點的,兩位還需要什麼嗎?」侍者替花蓓拉開椅子。

花蓓陰沉著臉:「他人呢?」

「湯少另外有個應酬,讓兩位小姐別等了。」

花蓓揮揮手,讓侍者走開,忙不迭地掏出手機。等了好一會,才有人接聽。「湯少,你又耍人家了,不是講好今晚好好陪人家的嗎?人家還興沖沖帶了朋友過來,你這樣子,害人家臉往哪擱?」花蓓邊說還邊扭著身子,腮邊兩個酒窩若隱若現。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花蓓咯咯笑了起來,聲音越發地嬌嗔,「好吧,今天就原諒你一次,下不為例,人家可是愛記仇滴。」

手機一合上,花蓓笑就收了,「奶奶的,當我是傻子,什麼鬼應酬,不知陪哪個騷狐狸去了。」

「既然知道,幹嗎還要去惹?」鍾藎倒了水遞過去。

「我替天行道不行嗎?」花蓓悶悶地哼道。

「藎……」鍾藎嘆氣。侍者叫花蓓「蓓小姐」而不是「花小姐」時,她就覺察到那位「湯少」不會是等閑之輩。打動人,並不需要山盟海誓,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能讓人甘願束手就擒。

花蓓抬手,「不要說,藎,那男人是個什麼東西,我非常清楚。他不願意見我朋友,其實是不想承認我和他的關係。他是一丁點不值得我去珍惜,但我還是不想放棄他。到目前為止,他是我認識的男人中,條件最好的。在這個世界上,你不知有錢有權有多好……你家境好,物質優裕,你是不會有我這樣的體會,所以你也不能理解我的做法。別管我,我有分寸。既然來了,又不要自己掏錢,咱們吃,挑貴的吃,吃到撐。」

花蓓賭氣地夾起一大筷魚片塞進嘴裡,兩頰塞得鼓鼓的,還沒咽下去,又夾了一筷。鍾藎看著她生猛的吃相,心戚戚的。

花蓓家在郊區,父親是個電工。有一次高空作業,不慎從杆子上摔下,命是救回來了,但人殘了。花蓓讀書時,經濟上一直比較困難。

「女人一生可以戀愛很多次,但是只想結一次婚,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愛情是美好呀,但是讓人變得很容易生氣、很容易脆弱、很容易感動、也很容易懷疑,那樣子我還有什麼快樂可言?只有在婚姻中保持百分百的清醒,不帶感情,才會堅不可摧。藎,你也別固執,想通了,什麼情呀愛的,就那麼一回事。戚博遠老婆深愛著他,結果還不是被他給殺了。」

鍾藎默然,花蓓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作為朋友,也只能適可而止。花蓓覺得只吃魚不過癮,招手讓服務生送上一瓶85年的干紅。

「你開車呢!」鍾藎攔住她。

「如果我醉了,你就打這個電話。」花蓓翻開手機,指著一個號碼,戳呀戳的,結果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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