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

「為什麼還沒有!」白瓔忽然爆發似地喊了起來,「一個多月了……為什麼還沒有找到!這樣下去他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白瓔,冷靜一些!」他抓住了她的肩膀,試圖讓她安靜——她眼裡的神色刺痛了他——長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憤怒和不知所措。他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我們已經儘力的去找了!無論是海國還是空桑,都已經盡了最大可能派人四處搜索了!」

「可到了現在還是找不到!」白瓔喃喃,「還是找不到!」

「我們心裡也著急,白瓔,畢竟這個時候空海之盟非常需要他的力量。」真嵐扶住了她,低聲,「不過你要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回來?」白瓔一震。

「是的,你忘記了么?——海皇他在離開的時候曾經說過,到了十月十五日這一天,他將歸來和我們並肩戰於鏡湖之上!」真嵐緩緩開口,一字一句複述,看著她的眼睛,「我相信蘇摩一定會實現他的諾言,他一定會回到雲荒!」

「十月十五日……」白瓔仰起頭,眼神恍惚。

「是的,還有九天。」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覺得全身所有的力氣都隨之消耗殆盡。白衣女子宛如一縷風一樣倒在了虛無的城市裡,臉色蒼白,長發如雪白的紗。

「太子妃!」隨後進來的侍女發出了驚慌的呼聲。

「讓她睡吧。」真嵐看著昏迷的妻子,眉間有再也無法掩飾的疲倦和困頓,「再過幾天,等那個人回來,她應該就不會有事了——希望那之前她不會過於衰竭。」

他的聲音在瞬間停頓,因為又看到了妻子長發掩蓋下的那個金色符咒。那個逆位的六芒星隱秘的被印在了白瓔長發下的衣衫上,金色已經漸漸黯淡,不止白瓔從未覺察、連侍奉她的侍女都被其屏蔽——然而每次看到它,真嵐眼裡都會出現苦痛的神色。

——那個人雖然離開了,但這種不顧一切的做法,卻是將她本來已經漸漸平靜的心猛烈地拖向了另一端。怎麼會有這樣瘋狂的行為……蘇摩,你的心裡,到底又是怎樣的一片天地。

空桑皇太子抬起頭,看著萬丈之上的水面,吐出了輕聲的嘆息:

是的……無論如何,都該做一個了斷了。

――――――――――――――――

在哀塔上那一場血祭進行的同時,雲荒的某個角落,另一個詭秘森嚴的術法也在悄然無聲的進行之中。九十九頭牛、九百九十九隻羊的血灑滿了冰冷的祭壇,染得沙海的中心一片血紅——那潑地的大片鮮血,居然在黃沙上繪出了猙獰可怖的鬼臉。

那是一種大漠里才有的秘術祭祀,而且,是最隆重、最盛大的級別。

盜寶者之王帶頭匍匐在沙和血之上,同薩朗秘教的大巫師一起祈禱。血海之上,大巫在喃喃念咒,面前的金盤裡放著一顆被斬下的頭顱。

那顆頭顱情狀可怖,整個臉潰爛得可以見到森然白骨,一隻眼睛已經被挖出,而另一隻卻忿忿然的怒睜著,似乎蘊涵了無限的不甘。

巫師霍然伸出手,用枯瘦的手指沾了一點硃砂,在那顆頭顱的眉心抹了一抹。然後一邊念動咒語,一邊抓起地下血紅色的砂子,細細灑落。在他身側還跪著兩名少女,各自的眉心裡也被抹了殷紅的硃砂,神色肅穆,一言不發地仰著頭,眼神隱隱居然有祭獻的絕決。

「天神啊……請收去這些血的祭祀!」咒語念到了最末,黑袍巫師忽然振臂大呼,跪倒在沙海中間的祭壇上,睜開了腥紅的眼睛看著上蒼,「我,西荒的薩朗大巫師騰格爾宗,祭獻出無數的牲靈鮮血,以此發出詛咒:詛咒那個人的血枯竭,詛咒那個人的力量衰微,詛咒那個人的國家動蕩,詛咒那個人的民族消亡!」

那樣刻毒的咒語,從巫師嘴裡一字一字吐出,帶來了猛烈的砂風呼嘯。

「天神啊,如果您聽到了我的祈禱,就讓這一顆頭顱來替您回答吧!」大巫嘶聲力竭,手裡捧起了大把被血染紅的砂,細細灑落在那顆被斬斷的頭顱上——血砂如水一樣的傾倒下來,漸漸將那死不瞑目的頭顱掩蓋。

然而,在血砂堆積到鼻尖時,那隻眼睛居然動了一下,湛碧色的獨眼睜開了,看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地,露出一個莫測的神情,然後緩緩閉合。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