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六

「果然如此。」慕容修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帶著莫測的笑意,「果然如此。」

「什麼果然如此!」西京卻霍然回身,暴怒的厲喝,「你知道什麼!」

「息怒,息怒,我並無對劍聖一門不敬的意思,」慕容修收斂了笑意,連忙安慰空桑的劍聖,「我只是在揣測破軍的心——覺得驗證了這個猜測,對下面的計畫更加有把握而已。」

西京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漸漸平靜,不再說話。然而視線落在那張紙上,臉色還是不自禁的一沉——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在桃源郡和那個同門的生死一戰,想起白瓔跟他說過的師父靈前的那一面。

慕容修的確是對的,那個聰明的商人在沒有看到這張紙前、就準確的猜中了答案。

「別看了。」慕容修伸過手,扯下了那張紙,「走吧。」

「快來,」走在前頭的音格爾驀地頓住了腳,回頭髮出了聲音,「在這裡!」

最後一道門,通向墓室的最深處。裡面有微微的水流聲音,似有冷泉從地底湧出。音格爾執著火把站在水畔,眼神恭謹,看著水中央那個靜靜坐著的人。

一個白衣女子,靜靜的在黑暗的古泉之中沉睡。古墓寂靜,她彷彿只是靠在輪椅上睡去了,長發直垂到水面,面容寧靜安詳,唇角依稀還有淡淡笑意,令人不敢仰視。火光在水波上跳躍,宛如萬點煙火,映照得冷泉中心那個白衣女子宛如夢幻——即便是滿心權謀的慕容修,一瞬也被那樣的景象鎮住,居然不敢大聲呼吸。

西京用劍柄抵住了眉心,緩緩跪下:「師父。」

在他跪下的同時,音格爾舉起右手按住心口,也在水邊單膝下跪,深深俯首,那一瞬只覺心裡前所未有的安靜。

「師父,弟子大不敬,今日竟然來驚動您的安眠。」西京跪倒在水畔,低聲禱告,「請您在天之靈明白弟子的苦衷,原諒弟子的冒犯。」

寂靜的石墓深處,那個在水中央的女子依舊寧靜安詳。西京跪了許久,竟是始終不願起身去驚動她——然而外面天色漸亮,長夜即將過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顧不得再想,空桑當代劍聖站起身來,涉水而去。

來到了輪椅旁一步之遙,西京恭謹地行禮,然後俯下身,將師父的遺體連著輪椅一起抱起——入手沉重,竟不似血肉之軀,而宛如一座玉石雕像。

音格爾在水邊看著他將前代劍聖的遺體移上來,恭恭敬敬地彎腰,鋪開了一張巨大的柔軟毯子,上面金色的駝絨長達一寸,是盜寶者用來收藏最珍貴的寶物所用。

「咦,這是什麼?」慕容修一眼看到玉像衣襟上的一物,微詫。

那是一隻藍色的狐狸,毛色蒼老乾枯,靜靜伏在玉像的膝蓋上,已經死去多時。三人不知道這座被封死的古墓里哪來的狐狸,下意識地想拿走這個東西,卻發現那隻藍狐雖然已經枯餓而死,化為白骨的爪子卻依然死死抱住了慕湮的手腕,竟是不能扯開。

「算了,」西京低嘆,「就這樣帶走吧。」

他回頭最後望了一眼這座漆黑封閉的古墓,想像著慕湮師父生命中最後的一段時光是如何渡過,心裡依舊有止不住的震動,竟是不能再深想,硬生生轉開了頭去。

在看到少主和西京一行從古墓深處搬出裹著駝絨的東西,九叔忍不住的驚詫,卻想起音格爾此前的叮囑,終究沒有發問。

「立刻從地道離開,我已安排人手在赤水旁接應,」音格爾轉頭看著莫離,「莫離,你連夜回空寂大營,帶著那裡的族人立刻離開空寂城!一刻都不能停留!」

「怎麼?出什麼事情了?」莫離失驚——幾個月前盜寶者的部隊入駐空寂城,和飛廉領導的滄流軍隊一起對抗破軍,一直相處的還算順利,沒有道理忽然間說撤就撤,連招呼也不打上一個。

「不要問為什麼!」音格爾的語氣轉為嚴厲,「立刻去!否則來不及了!」

「是!」莫離一震,立刻低頭領命,迅速離開。

「少主,已經來不及了吧?」在高大的西荒盜寶者離開後,慕容修微微嘆了口氣,「飛廉那邊,應該也已經開始行動、清剿空寂城裡的盜寶者了——出了這樣的事情,總要給族人有一個交代;即便是為了把戲演得像一點,也一定要實打實的來一場追殺,否則帝都那邊也不會輕信這個消息。」

「閉嘴!」音格爾臉色蒼白,被這個中州商人漠視生死的語氣激怒。然而慕容修卻是正色:「少主息怒,要知道凡事總是有得有失——盜寶者的血,絕不會白流。」

「走吧!」西京不想再聽下去,低嘆。

一行人抬起毯子裹著的玉石雕像,從地道靜靜離開——遠處的出口處,早已有一輛馬車停在夜色里等待,只等一行人得手,便立刻飛馳向烏蘭沙海的銅宮。

後世中被成為「諸神黃昏」的驚天計畫,由此正式啟動。

――――――――――――――――――――

深夜,狼朗受命來到空寂城,發現飛廉居然還在軍中等著他。

「有什麼事那麼急?」狼朗踏入帳中,看到裡面燈火通明,包括衛默、青絡在內的幾位將領居然都到了,不由詫異地調侃,「我說飛廉,你怎麼又搞這種半夜緊急會議的事情?新婚沒幾天就冷落明茉,實在也說不過去吧?」

「狼朗,出大事了!」飛廉卻霍然抬頭,臉上一點玩笑意味也無,「我剛剛接到密報,那群西荒盜寶者並不是真的來幫助我們抗敵的!他們另有圖謀,私下還在和帝都叛軍勾結。」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