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三

「有些事,真的是天註定。」飛廉低低嘆息。

「所謂患難見真情,更是難得。」碧柔聲,「少將當珍惜。」

「是。亂世動蕩,命如朝露——當珍惜眼前人,以免一生虛度。」飛廉微微一笑,拂簾而出,回頭道,「少等,我回去和明茉說一聲,便來音格爾少主帳中與你們商議。」

他的背影消失在西荒的風砂里,冷月下,瀚海無垠,泛著金屬一樣的冷光。

碧抱著湘的頭顱默默目送著他,身形微微顫抖。飛廉的身形隱沒在不遠處一個點著暖黃色燈火的房間里,有一個秀麗的女子側影迎上來,為他拿下肩上披的大氅,兩人側首殷殷低語,如此溫暖而和諧。

身經百戰的復國軍暗部隊長忽然間有再也無法控制的悲哀,跪倒在砂風中,哀哀哭泣,將戰友的頭顱緊緊抱在了懷裡——兩個女子冰冷的臉龐緊貼在一起,淚水和血水混合著滲入了黃沙,迅速泯滅無痕。

生為亂世人,宿命如飄蓬。

將畢生奉獻給了民族的解放大業,這些為自由而戰的女戰士們,披上了冰冷堅硬的鎧甲和面具終身血戰,是否永遠也無法得到一個女子該有的溫情?

沒有人知道,那一夜飛廉和來自空桑、海國方面的使者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因為那些半夜到訪的外族人在天亮前便已悄然離開,並無第二人知曉——天亮後,飛廉少將照舊從自己房裡走出,音格爾少主照舊在磨著自己的短劍……空寂大營里一切都和往日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個鮫人死在了帳篷里,而且失去了頭顱。

然而幾乎沒有人在意她的死活——畢竟一個鮫人在西荒的沙漠里隨時隨地都可能死去,何況她本身就已經傷得如此之重。

她死得無聲無息,彷彿一滴水滲入了大漠,隨即消失無痕。

——直到鏡湖上空那一戰爆發,世人才明白在那一夜裡,三方達成了什麼樣可怕的協議。也明白那個鮫人女戰士,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不顧一切的戰鬥,獻出了自己所能獻出的一切,沒有一絲妥協,也沒有一絲猶豫。

那是一個令破軍都動容的、擁有鋼鐵一樣意志的女子。

她的名字,將永遠流傳在海國的眾口相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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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盜墓

滄流歷九十三年十月初七,雲荒戰事依舊頻繁,諸多勢力糾纏爭鬥不休。龍神在白日里率領族人作戰,真嵐皇太子則在入夜後帶領冥靈軍團和征天軍團周旋——而更多的時候,他們雙方必須通力合作,才能應付那個操縱著迦樓羅翔於九天的破壞神。

然而出人意料的,雖然魔的力量在戰亂中迅速提高、破軍卻反而沉寂下去。

除了偶爾出來戰鬥,雲煥越來越多的躲在迦樓羅里,高高居於帝都上空,不願出來見他的下屬和戰士——甚至最獲重用的帝都禁軍總管季航也經常見不到他一面。而他的舉動也越來越反常,脾氣反覆多變,口諭朝令夕改,指揮戰爭也不如一開始那樣條理明晰、井井有條,反而開始頻頻出現急進或者怠惰的景象。

原本該高歌猛進、一掃天下的滄流軍團,也因此而陷入了輕微的紊亂。如果不是冥靈軍團無法白日作戰、而鮫人復國軍陸上戰鬥力又有限,極大地剋制了對手相互配合的話,滄流的形勢恐怕就會極為不利。

沒有人知道,破軍的內心,正在進行著一場艱苦卓絕的天人交戰。

「師父!師父!不是我……不是我!」

戎裝的元帥從金座上醒來,睡夢中額頭冷汗涔涔而落,醒來的時候右手尚自緊緊握著左手的手腕,在原本那道陳舊的燒傷痕迹上又勒出了一道烏青的印記。喀喇一聲,他的左手腕骨居然被自己捏得斷裂!

「主人!」迦樓羅里,瀟的聲音擔憂而驚慌,「你醒醒,醒醒啊!」

破軍在金座上醒來,右手尤自緊緊握在左腕上,捏碎了骨頭。

「瀟……魔有沒有又趁機出來?」他睜開眼的第一句便問。

「沒有。」瀟輕聲,「你死死壓住了自己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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