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二

「不要這樣說,」真嵐回過神,握住了她的手,「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還被困在葉城。」

白瓔搖了搖頭,片刻沉默後才道:「你要小心。」

「嗯?」真嵐不解。

「破軍……如今實在太厲害了。」白瓔嘆息,抬起自己傷痕遍布的雙手,「他不僅有破壞神的力量、而且兼具了劍聖一門的劍技,以及迦樓羅那樣毀天滅地的兇器——無論你我,均非他之對手。」

「這點我清楚。」真嵐點頭,「所以我和海國結盟,尋求龍神的幫助。」

白瓔默默點了點頭,輕聲嘆息:「也是,只有海國和空桑聯合,才能是滄流的對手——只是破軍能從殺戮和毀滅里汲取更多力量……如果不及早消滅,時間久了對我們越發不利。」

「說得是。」真嵐也是蹙眉,眼裡有深思的表情,「可惜冥靈軍團只能夜裡出動,雲荒戰場縱深廣大,一夜既便殺敵無數,白日一到還是不得不退回,前功盡棄……而復國軍又不擅於陸上作戰,單靠西京的兵力不足以鞏固每一個攻下的城池——」他搖了搖頭:「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

兩人一時間默然相對。

「當時在師父靈前就該殺了他!」白瓔低聲,雙手絞緊,「沒想到今日他會變成這樣的——師父在天有靈,只怕也不會瞑目。」

「魔由心生,但沒人願意一開始就捨棄一切。」真嵐點了點頭,半晌卻道:「他做的事,的確百死而難贖其罪——但把他逼入如此絕境的冷酷世情,也難辭其咎。」

「……」白瓔有些愕然,失笑,「你倒是為他開脫?」

「不是開脫,要殺他的時候我照樣不會留情——」真嵐肅然,「只是一路看著破軍出世,覺得有些感慨罷了……這個雲荒,如今變成了一個催生魔王的修羅場啊。」

「也是,這個雲荒有誰可以說自己雙手乾淨、沒有絲毫罪孽?」白瓔嘆息,「殺一人為寇,殺萬人為王,若是這回讓他贏了天下,百年後的青史上、破軍也會被稱為一代雄主吧?」

「我不會讓他贏的。」真嵐微微一笑,「殺人者始終是殺人者。」

那一笑淡然卻深遠,帶著某種睥睨而自信的氣度,讓白瓔一時間失神——什麼時候,那個桀驁不馴的逆反少年、嬉皮笑臉的沒正經皇帝,眼裡居然蘊藏了如此的光芒?是因為他身上深藏這的帝王血統,終於在歷經百戰之後顯露出來了么?

「你看,我雖然不是一個好皇帝,但總比那個破軍要強些,」真嵐闔上手,俯視著手指上的皇天神戒,神色肅穆,「白瓔,我不願意去爭奪天下的權柄——但是,我卻不能將其交到破壞一切的魔的手裡。你明白么?」

白瓔點了點頭,將手放到他的手上,輕輕握緊。

后土神戒和皇天神戒相互輝映,放射出璀璨的光華。

「蘇摩真不該這個時候走……此刻如果他還在,局面也會好一些吧。」白瓔最終還是忍不住,輕聲埋怨,「總是這樣一意孤行啊……也不管族人和國家,只是逃避責任。」

真嵐沉默片刻,彷彿斟酌著言辭,緩緩道:「他在白塔頂上回來後,據說傷勢一直不曾好起來,而且阿諾趁機在他體內作祟,病情越發不能受到控制。如今他就算留下,也未必有用……他去哀塔,恐怕也是有苦衷的吧。」

「一直不曾好起來?」白瓔卻是一驚,霍地坐起,「怎麼會?那一日,他不曾和魔直接交手,怎生會受了那麼重的傷?」

真嵐搖了搖頭,眼神也是複雜:「我不知道。」

他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但是,你我都應該相信一點:海皇他不是逃避責任的人——他會竭盡全力去做他想做的事,哪怕用的是別人難以理解的方式。」

白瓔渾身一震,彷彿這句話擊中了心底,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是的,你說得對……你說得對。真嵐,沒有想到,你竟是了解他的。」她用冰冷的手指握緊他的手腕,不再掩飾內心的恐懼,說出了心底的話:「我很擔心他……他、他這樣決然的離開,大概是意味著不再回來了啊。」

真嵐無語低頭,卻看見了自己手心那個正位的金色五芒星,眉梢驀地一跳,心裡有沉沉的聲音響起,滾過耳際——

「殿下……治修和我說,曾在海皇手心裡、看到過一個逆位的五芒星符咒。」

正位和逆位、兩枚一模一樣的五芒星符咒,以及周圍環繞的萬字形花紋……這樣的東西,似乎來自於上古某個隱秘的咒術。

他苦苦思索,卻始終想不起那個咒術的真正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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