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

海皇的驟然離去,給正在進行戰鬥的復國軍帶來了措手不及的慌亂。

遠在東澤的龍神聽聞這一消息,立刻舍下了前線的同族戰士臨時返回,和復國軍大營里的諸人會合商議。這一來,才發現除了一起消失的溟火女祭,竟然連藥師治修都不知道海皇離去的原因。

「已去往哀塔,勿念。十月十五之夜,當歸來同戰於鏡湖之上。」

炎汐的手裡托著一張信函,上面疏疏朗朗一行字,卻是海皇的手筆——十月十五之夜?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個半年後的日子作為歸來的日期?

龍神看著那張信箋,沉吟了很久,搖了搖頭,彷彿明白了什麼,卻終究沒有說話。

「通知空桑這個消息了么?」它問。

「已經通知了。」虞長老回答,「空桑也非常吃驚。」

「那邊如何回覆?」

「稟龍神,真嵐皇太子來大營里看過,只是……」炎汐頓了一頓,「只是皇太子妃白瓔,據說在和破軍交手後身受重傷,並不曾前來。」

「重傷?」龍神神色肅穆,微微搖了搖頭。

「為了迎回最後一個六合封印,太子妃與破軍狹路相逢,力戰不敵。」

「原來是那一戰啊……我在東澤也看到了,」龍神發出了低吟,感慨,「九個太陽墜落鏡湖,末日一般的景象——太可怕,太可怕了……不能再容許魔的力量繼續擴大了!要知道,魔可以在殺戮中汲取力量,越是久戰、它的力量就會越發強大!」

「是。」諸人悚然,手握緊。

「既然如此,在海皇不在的時間裡,還請碧統領復國軍,去往澤之國和西京將軍會合,」沉吟過後,龍神有了決定,「左權使,請你留在復國軍大營,主持大局。」

「是!」碧和炎汐雙雙屈膝對神袛下跪。

然而,此刻卻聽身後一個聲音低低道:「龍神,請讓我也回東澤去。」

所有人詫異地回身,卻看到了一個瘦得脫了形的女子——如意夫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後面,面容蒼白而憔悴,只有眼神奕奕閃亮,彷彿一個熱病患者。日前高總督在息風郡遇刺,如意夫人受到極大的打擊,精神幾乎崩潰,不得不將其迎回大營休養。然而想不到剛到這裡沒幾天,她卻已經執意要返回前線。

龍神微微一怔:「你剛回到大營,尚未得到真正的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如意夫人蒼白了臉,聲音顫抖,「大家都在戰鬥,為什麼我要躺在這裡休息!——我沒有受傷,我還能戰鬥!我想要回到東澤去!」

「不,我不能答應你。」龍的聲音悠長而低沉,帶著悲憫,「如今你心裡只有死的意志,去了那裡也於事無補……我不能讓你去送死。」

如意夫人低下了頭,肩膀劇烈顫抖:「那麼,您就讓我在這裡等死么?」

「如意,海皇走之前的最後一個命令,就是把你接回大營來,」龍神嘆息,低聲,「他很擔心你……海皇看似無情,對在意的人卻用心極深——你曾親手帶他長大,應當明白他最後的苦心,不至於辜負。」

如意夫人全身一震,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啜泣,以手掩面。

「少主他……」如意夫人在水底跪倒,發出了再也無法掩飾的痛哭,「他、他心裡的苦,比我更深萬倍——如意、如意我又怎敢自毀自傷?」

龍神俯視著水底痛哭的女子,長長嘆息。

那笙抓著如意夫人的手,不知如何安慰,只覺的心裡也是酸楚難言,忍不住鼻子發酸,哽咽起來——來到雲荒不過一年多,然而這一路,卻看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為什麼其他所有人,不能象自己和炎汐一樣好好的在一起呢?

「那笙,麻煩你帶她下去休息吧。」炎汐低聲對少女囑咐。那笙聽話地點了點頭,將如意夫人攙扶起來,悄然退了下去。

龍神重新把精力聚集回了正事上:「西荒方面如何?」

「稟龍神,破軍追擊葉城門閥軍隊,已經將對方圍困在空寂山腳下,」碧負責著西方的戰場,當下出列稟告,「不過不知為何忽然停住了軍隊,不再推進——目下飛廉少將執掌空寂大營,與其相持不下。」

在說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聲音出現了細微的波動,隨即緊緊咬住了嘴唇。

「能令破軍收手,實在令人詫異……」龍神若有所思。

「此外,盜寶者之王音格爾也帶領人馬離開烏蘭沙海的銅宮,參與了西荒的角逐。應該是真嵐皇太子與其結盟,達成了守望相助的協議。」碧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稟告,「龍神,屬下還打聽到一個消息……」

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湘……如今也在空寂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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