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二

「是么?看來這就是命數啊……他們終究無法見上最後一面。」治修卻是苦笑了一聲:「如今不說也罷了,因為海皇已經走了。」

「走了?」紅鳶大吃一驚,顯然是以為不祥之意。

「不,是真的走了。離開了。」治修喃喃,抬頭看著極遠的方向,眼神莫測,「還是不要再和太子妃說這件事了……因為今日傍晚,海皇已經和女祭離開了大營,去了哀塔。」

「哀塔?」紅鳶詫異地抬頭,「就是你們一族的聖地么?」

「是啊……怒海之上,號稱『轉生之塔』的哀塔。」治修彷彿也在回憶著什麼,喃喃,「海皇和誰都沒有商量,只留了一封書信,就突然去了那麼遠的地方……」

哀塔,不僅是鮫人的聖地,也是上古雲浮人的聖地。

傳說中,每一個雲浮翼族在未成年之前,都會在儀式中被祭司抬上塔頂扔下。在急速的墜落中,讓凜冽的天風和心底的恐懼吹開翼族少年背後的雙翅,能在落地之前展翅飛起的、都成了真正的雲浮人。而那些無法完成「展翅」過程的,就這樣活活地摔死在了海面上。所以,這座見證過上古無數翼族第二次誕生過程的黑塔,就被稱為了「轉生之塔」。而在雲浮人離開雲荒大陸後,哀塔卻延續了下來,成了海國鮫人的祭祀海和天場所,由女祭終身在塔內供奉著龍神。

「海天之戰後,哀塔不是已經荒廢了么?」紅鳶不解,「你說海皇的身體已經極其衰弱,在這個時候,他又怎能進行萬里的跋涉?」

「不知道。海皇做事從來讓人猜不透。」治修的眼神空茫起來,神色複雜地低語,「紅鳶,我有一種預感……我覺得蘇摩陛下不會再回來了。或者說、回來的,也不會是原來的海皇。」

「什麼?」紅鳶一震,霍地抬頭看著他,「海皇會死?」

「天人尚有五衰,海皇又怎能永生不死?」治修搖了搖頭,嘆息,「何況這一次白塔頂上和破壞神一輪交手後,海皇的傷勢非同小可,眼見得也只是拖延時日罷了——以他的性格,又怎能容忍自己在病榻上奄奄待斃?」

紅鳶愕然:「海皇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傷?」

治修的雙手絞在一起,眼神變化,最終搖了搖頭:「不能。太複雜了——這是內外並發的可怕傷勢,外部的傷似乎是破壞神的力量造成,而內部……我也不清楚。」

他頓了頓:「但是,海皇稱身體內的那種黑暗力量為『阿諾』——那種力量在他傷病衰弱之時,不斷地吞噬著他!」

紅鳶吃驚:「連你救不了他?你是海國最好的藥師啊!」

「嗯……」治修緩緩地搖頭,「可是這樣的傷,已非針藥力所能及——我想,大概因為這樣,溟火女祭才會帶陛下去往哀塔。」

「那他去了那裡,又準備做什麼?」紅鳶蹙眉,「那裡有更好的藥師?」

治修緩緩搖頭:「我不知道……前方戰況吃緊,龍神遠赴東澤率領族人戰鬥,長老們和碧事先都毫不知情。海皇離開得很突然,只有溟火女祭跟著他。」

「真是任性的海皇……」紅鳶搖頭,苦笑,「幸虧我們的皇太子不象他。」

「海皇一貫性格孤僻、獨來獨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治修苦笑,彷彿忽地想起了什麼,道,「我在他的掌心曾經看到過一個奇特的金色五芒星符號。」

「怎麼?」紅鳶詫異,「你覺得那個東西有異常?」

治修搖了搖頭:「是啊……那個東西,彷彿是某個奇特術法留下來的。」

「是么?與五芒星相關的術法有很多。」紅鳶沉吟,「正位的還是逆位的?」

治修努力回憶了一下:「逆位。周圍有一圈向著中心流動的萬字花紋。」

「萬字花紋……」紅鳶長久地沉吟,最終卻只是搖頭,「術法方面的造詣我遠不及皇太子殿下,等回去請教他吧。」

「嗯。」治修輕嘆,「反正也都已經走了,問又有何用。」

「就算走了,也未必不能重逢。」紅鳶輕嘆,想起同為貴族之女的太子妃一生的種種際遇,不由心下黯然。

「是,就如你我雖暌違百年,陰陽相隔,卻也終究還有重逢的一日。」治修將她攬在懷裡,輕撫她虛無的紅色秀髮。雖是外面戰火連綿,久別重逢的兩人卻暫時放下了一切過往,就在這水底靜靜依偎,彷彿所有的時光都已經在身邊停止了。

然而,一聲巨大的裂響忽然把這一刻的靜謐徹底打碎!

「看,這是什麼!」紅鳶抬起頭,忽然指著頭頂忽然間變色的夜空,臉色大變,「這……這是什麼?月亮呢?這是什麼東西!」

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正在慢慢地橫亘過他們頭頂的水面,彷彿一片可以遮蔽天空的烏雲——水上傳來低沉的鳴動,彷彿雲荒大地上正有什麼東西在暗夜裡起飛,扶搖而上,震動天地。

「迦樓羅!」赤王的臉瞬間蒼白,喃喃,「是迦樓羅出動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