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哈,好了!」此刻,那笙卻在那頭忽然驚喜叫了起來——皇天光芒如同閃電一樣割裂了昏暗的室內,手裡的石匣錚然碎裂,符咒成為齏粉。裡面封印了百年的東西掉落出來,在快落到地上的時候忽然一扭,凌空抓住了那笙的衣襟,吊在上面晃晃蕩盪。

霍圖部一行人一起發出驚呼,轉瞬看清楚匣子里的是一隻斷肢。

——一隻活著的左手!

「臭手,臭手。」那笙忙不迭的將它抓起來,「聽得到我說話么?」

那隻左手屈起手指,比了一個大功告成的動作,然後轉過方向,對著霍圖部人恭恭敬敬地做了一個感謝的手勢——

「多謝了,葉賽爾。」

有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在空蕩的密室內,沉穩而鎮定,抵達眾人耳畔,讓所有人愕然——這隻斷手……居然會說話?

「咦?你……認得她?」那笙看著斷手,卻也是詫異。

然而真嵐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頓了一頓,開口:「各位,葉城陷入重圍,朝不保夕,決不能久留。否則戰端一開,便會陷入險境。」

「我們必須迅速離開這裡,趁早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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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匣破開的一瞬,無色城裡坐在光之塔下的頭顱睜開了眼睛。

「怎樣?」白衣的太子妃擔憂的低聲,「最後的封印如何了?」

真嵐長長舒了一口氣,撫摩著空蕩蕩的左袖:「還算順利……雖然耽擱了一段時日,但終究還是讓那個丫頭給找到了——這次,依然要多謝復國軍。」

白瓔也是鬆了一口氣,眼神喜悅。

「這次多蒙復國軍照顧,我們得去一趟大營——一是要面謝海皇和龍神,」真嵐站起身,將身側佩劍拿起,神色肅穆,「二是葉城之戰不日爆發,少不得一場大戰——破軍力量駭人,任何一方都無法單獨將其壓制,空桑和海國得商量個對策出來才是。」

「說得是。」白瓔起身,為他披上外袍,卻道,「讓紅鳶跟你去一趟吧。」

真嵐動作停頓了一瞬,卻只是淡淡:「也好。你就留在無色城吧,回頭我告訴你情況。」

「嗯。」白瓔彷彿想說什麼,卻終究無語。

待得從復國軍大營出來,水色蒼茫,竟似一眼看不到頭的迷霧。空桑一行人從大營里鮫人戰士客客氣氣的被送出,眼神卻有些失望——這一趟拜訪,竟是連金帳都不曾入半步,更不曾見到蘇摩或龍神。

「抱歉,讓皇太子走空一趟。」炎汐不在,出來送客的是碧,言語溫和——或許因為和飛廉相處長久,這個鮫人戰士對於外族的敵意減弱很多,並不似營中長老們一樣食古不化:「龍神已經前往澤之國了,至於海皇……非是故意失禮,他現在真的是誰都不見了——因為傷病的關係,只有巫醫和女祭才能進入金帳。」

「是么?」真嵐站在營口的白石陣里,低首想了片刻,笑,「也罷,請他好好養傷——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多謝皇太子。」碧微笑。然而,畢竟是面對著千年的宿仇,儘管彬彬有禮,眼神依然拒人千里之外,「我想我們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如此,有勞了。」真嵐點頭,回身招呼同來的赤王,「紅鳶,我們走罷。」

然而等了片刻,卻不見同行的赤王回應——碧和真嵐忍不住回過頭去尋找,回首之間,兩人卻齊齊吃了一驚。只見赤王紅鳶站在大營門口,回頭看著金帳的方向,整個人的神色都明顯不對了——金帳里寂靜無聲,只有馥郁的葯香瀰漫,隱約可見裡面操勞的人影,卻是弄個侍奉海皇病情的鮫人藥師。

紅鳶就站在那裡怔怔的看著,也不知道望了多久,在回過頭來的時候,真嵐清晰的看到有一道淚痕從她眼角滑落,旋即在水中消散於無形。

「殿下,我們走吧。」紅鳶回過神,匆匆走來,抬手掩飾地拂過眼角。

真嵐沒有說話,只是對著碧微微頷首告別。

「怎麼?」走出了一箭之地後,他才開口,問自己的下屬。

赤王沒有說話,只是咬著嘴角、低頭匆匆趕路。她紅色的長髮在水裡漂浮,彷彿美麗的水藻,冥靈的身體是虛幻的,就像融化在這無窮無盡的水中一般,透明得宛如不存在——然而,他卻知道她一直在流淚。

「治修。」在走入無色城後,他終於聽到她吐出了兩個字,然後崩潰般的跪倒在了光之塔下,淚如雨下——他們分道揚鑣已經百年,陰陽相隔,本以為滄海桑田也再不相逢。

然而,今日她的眼角、卻捕捉到了那個銘刻於心中的影子。

——手捧葯盞準備進入海皇金帳的那個藥師……竟是治修。

金帳里,紅衣的溟火女祭聽著外面聲音慢慢遠去,臉上浮出複雜的表情。

「海皇,真的不見他們?」溟火低聲,聲音悲憫,近似於嘆息,「在離開之前,總要把想說的說出來……哪怕只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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