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餘生,都不會再回到那座城市 第四節

程慶瞻抱著一束玫瑰花,動情地說:「蘇綠,做我的女朋友吧。」

她笑靨如花,抱著那束玫瑰咯咯直笑。

「我記得我以前是個結婚狂,總想著到了法定的結婚年齡,就把自己嫁出去,也不知道是誰讓我這麼迫不及待要把自己嫁出去。」她撫弄著玫瑰花瓣。

「如果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娶你。」程慶瞻牽起蘇綠的左手手背,輕輕一吻。

方卓昂在醫院的走廊窗戶處,抽了很久的煙。

幾年前,他開玩笑說,將來有天她要是找到了很好的男孩子,他會給她準備豐厚的嫁妝,把她風風光光嫁出去。

一語成讖。

他想想,不能用一語成讖來形容,這並不是不幸的事,看她幸福,是很美好的事吧。

從窗戶的反光里看自己,至少蒼老了十歲,從三十多歲直接成了四十多歲的樣子,他這樣老了,難怪她篤信他是她的父親。

程慶瞻才能給她更長遠的幸福。

蘇綠出院之前,張恩讓來看望了一次,聽方卓昂說蘇綠選擇性失憶。

張恩讓拿出一張印有張言瑜照片的報紙給蘇綠看,問蘇綠認不認識照片上的女人,蘇綠搖了搖頭。

只有張恩讓知道,蘇綠不僅忘了方卓昂,還忘了張言瑜。

她忘掉了生命中最親密最在意的兩個人。

深愛的男人,親生母親。

出院之後,蘇綠暫住在方卓昂的房子里。

他湊了一些錢給程慶瞻買房子,起初程慶瞻還拒絕收下錢,他說,就當是自己給女兒的嫁妝。

「我老爸給你,你就收下吧。老爸最疼我了,老爸,我長大以後還聽你的話,我是你的心頭肉噢——」她挽著他的胳膊,柔情蜜意的眼神望著程慶瞻。

房子交付之後,開始了裝修,蘇綠每天和程慶瞻都在新房裡奔波著,一起裝修設計著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2011年的4月,蘇綠收到了一封來自加拿大的信,是周丹娜寄來的。

蘇綠:

當你打開這封信,我已不在世上了。

這句話作為信的開場白,是不是充滿了戲劇性,你一定以為我在模仿電視劇的口吻來作弄你。我沒有,我真的要走了。

你還好嗎?和方卓昂在一起,幸福嗎?

一定很幸福,對不對。

你會問我,我是怎麼死的。

在你見到的時候,我就是子宮癌晚期了,每次肚子痛,我都說,是痛經,我堅持不切除子宮,是因為我想在死前,給何修年生一個孩子。也許你會說,孩子一出生,沒有媽媽會很殘忍,可我真的不想就這麼什麼不留下,就靜悄悄死了。

我好愛何修年,他不愛我,一天也沒愛過我,我此時甚至在想,過幾天我死了以後,他會不會哭。

我對你說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愛他的妻子,而我,是最好的證明。

從他接近我,資助我媽醫藥費開始,他就是有計畫的。RH陰性血,我和她妻子的血型,是一致的。他知道我得了這個病,就把我養在了身邊。

他妻子的肺部已纖維化,如果不換肺,最終會呼吸衰竭而死。

所以,你明白了,為什麼他不讓我抽煙喝酒,給我買燕窩潤肺,他在意的,是我的肺,是可以挽救他妻子的肺。

最後一次見你,我已經接受了一次化療,他本來是不想我化療的,怕對肺有不好的影響,好在,癌細胞沒有擴撒到全身,我的肺很健康。如果繼續化療,我可能有多活幾年的機會,但她的妻子等不了了,她的身體,比我還虛弱。

我放棄了接下來的化療,跟隨他和妻子去加拿大,做肺移植手術。在國內,非親屬關係,是不可以做肺移植手術的,加拿大這裡,有最好的醫生和設備。

你是不是想說,周丹娜,你真是個傻逼。

是啊,我真的好傻,明知他不愛我,可我還是想盡最後的微薄之力,給他帶來快樂。我的身體這麼虛弱,還有三天做肺移植手術,是肯定不能活著走出手術室了。

我一點兒也不後悔,因為我愛他,遠高於我的生命。

寫這封信,我花了一個星期,原諒我沒有向你親口說再見,原諒我醜陋不堪的字跡,蘇綠,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說我是個好姑娘的人。

謝謝你,在我短暫的生命里,留給我那麼多溫暖。

蘇綠,我會在天上祝福你。

——周丹娜 絕筆

蘇綠看完信,痛哭一場。

她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看出來周丹娜得了重病,如果她勸一勸,也許周丹娜會接受治療,就不會跟著何修年,傻傻在加拿大,把自己的肺捐出來救心愛男人的妻子。

奇怪的是,周丹娜為什麼在信里說這句話——你還好嗎?和方卓昂在一起,幸福嗎?一定很幸福,對不對。

她和她老爸當然在一起,怎麼像問戀人之間的事一樣。

程慶瞻見她哭了,給她遞來紙巾。

「誰的信,怎麼哭成這樣子。」

她趴在程慶瞻的懷裡哭。

「慶瞻……房子裝好了後,我們結婚好不好,人生有那麼多的生死離別,我好害怕……」

「好,我們結婚。」

盛夏。

蘇綠在房間里收拾著東西,準備從方卓昂的家裡搬走。

「老爸,快來幫我頂著包,我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了!」蘇綠在房間里大喊。

方卓昂忙跑進房間,接過蘇綠手裡沉重的包,這些都是她過去的舊東西,她一件件翻找。

「婚紗店打電話讓我去拿婚紗,給你定製的純手工婚紗,終於做好了,我去取。」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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