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世間有那麼多人,而我想得到的只有你 第三節

方卓昂握住了她的手,他稍用力,她微微痛,鬆開了手,他把她拉到身後,確定她夠不著油漆,他才微慍帶玩笑的語氣說:「這孩子,爸媽是怎麼管的,這麼倔強,毫不留餘地。」

他話音剛落,她眼眶紅紅地瞪了他一眼,仇視的眼神,嚇了他一跳,她轉身就跑下樓。

「這是怎麼了,脾氣還挺大呀。」方卓昂聳聳肩,還第一次遇上這麼脾氣大的女孩,明明是她一桶油漆險些毀了他的臉,她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樣,好像被潑油漆的人是她。

他站在原地,望望自己襯衣上的油漆,有些無可奈何。

「方經理,你有所不知,她是個孤兒,所以……你提起她爸媽,正好揭了她的傷疤。」

方卓昂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會傷害到她,他慌忙下樓尋找她,所以那天才會有了馬路上兩個臉上身上都沾染金色油漆的人一前一後奔跑著。

他追上了她,她跑累了蹲在馬路邊的綠化帶旁,她一隻手擦拭著眼睛,另一隻手撫弄著不知名的潔白小花,嘴裡嘟噥著說:活該,活該,真是個刻薄的男人,要不是看在他劉海很好看的份上,我一定再潑他一桶油漆,就是擔心,這下得罪了他,還能回去做事嗎。

他彎身聽著,淺笑,心想報復心還挺強啊,小姑娘有前途。

她察覺到身後有人,立刻轉身,警惕得像彈開一樣,離他一米遠的距離,問他:「你要幹嘛,報仇嗎?我可不屑於和你這種大叔打架,掉價!」

他雙臂抱懷,用像在動物園觀賞發狂母猩猩一樣的姿態看著她,就那樣和她僵持著。

她被盯得都臉紅了,她的肚子也守時地發出了「咕隆」的飢餓聲,在提醒她,到點了該吃飯了,她捂住肚子,想把聲音按下去,繼續保持犀利的眼神望著他。

良久,他說:「我請你吃飯。」

「我沒聽錯吧,你能有這麼好心?」

「誰叫我怕被你報復呢,下次再來這邊,你又潑我油漆,那我怎麼辦。」他笑著搖搖頭。

「你意思說,還讓我繼續把事情做完嗎?」蘇綠欣喜問。

他默許,笑而不語。

兩個「油漆人」在一家茶餐廳里,坐下,點菜,直到她吃飽喝足。

她舒服滿意地靠在沙發上,這才發現他並沒有吃什麼,桌上的菜被她殘卷一空,她有些歉意,說:「你衣服可能報廢了,你還請我吃飯,豈不是很虧?」

他給她斟茶,將茶杯輕放在她面前,她很少見一個男人半身油漆還能這麼紳士儒雅,重要的是,因為他過於完美英俊,所有的人完全都忽略了他「半壁江山」都是油漆。

他伸手很自然地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溫和地笑著說:「要是洗不掉,你就成了一個金鼻子姑娘了,你說你走在街上會不會被打劫呢。」

她笑了,指著他的肩膀和胳膊說:「你會更糟糕吶,你是個金肩膀金胳膊的人。」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他像個鍍金佛一樣慈眉善目坐在那裡,和之前的嚴肅完全不沾邊。

蘇綠對他的印象:是一個好人,並且還是一個英俊的好人。

他們的相識,就是如此的捉弄。

「先生,這裡不能停車太久,請把車開走。」一名交警敲著車窗,對方卓昂說。

這才把兩個人回憶的思緒牽了回來,他開車,說:「先去吃飯吧。南京的一年,回憶太漫長了,我就像能記得每一天的日子。」

蘇綠點點頭,乖巧地拉著他的手,兩年前的那一天,第一次相見,往事如昨,印象里的他和現在一模一樣,一點都沒變,只是比以前更成功了,倒是劉海沒有過去那麼酷了,略顯得人疲憊。

車停在一家湘菜館門口,每次他開車經過這裡,他就會想如果還能重逢,他就帶她來這裡吃最地道的湘菜,他和客戶來過一次,店裡的廚師都是地道的長沙人,菜的口味非常正宗,她一定喜歡。

只是重逢明明不是一件多難的事情,他知道她在南京的哪裡,卻執意一年都不回南京見她。偶爾通通電話,也是詢問她的學習情況,只有打給她的錢是每月都固定的。

就憑這一點,蘇綠就篤信方卓昂還是喜歡著她的。

他之所以離開南京,離開她,給她獨立成長的時日,都是為了讓她有更美好的將來,他不想耽誤她的人生。

這一年來每當他想回去看看她,就會想到蘇綠班主任說的那幾段話。

——方先生,希望你能真正為她考慮和打算,她還這麼年輕,她的人生不是屬於你和你們的愛情的,她應該考上好的大學,不該把學習的時間耽誤在戀愛上。何況你們的年齡懸殊這麼大,她根本都不懂事,而你是成年人,方先生你應該多為她考慮。

——方先生,她的學習一落千丈,上課還寫情書。她身上的美好特質在和你在一起之後全都沒有了,她撒謊,叛逆,逃課,還學會了抽煙喝酒,上周還和高三的女生打架,在這樣下去,我們學校只要勸退了。

——方先生,她已經一周沒來上課了,請你幫我們找到她,送她回學校。

看到她現在的樣子,考上了A大,他忽然肯定了自己一年前的離去,他和她分手是正確的,如果不是他忍痛離開,她能乖乖回到學校上課,聽老師的話,做個好學生嗎?

這樣的話,一年的分離,是值得的,她應該有更遠大的天空。

她拿著菜單,點來點去,還是過去她和他在一起常吃的那幾道菜,他問她要不要換換菜吃,別翻來覆去總是吃那幾道菜,也許有別的菜她沒有吃過也很好吃。

「衣不如新,人不如舊,菜不如常。」她說著,雙手撐在桌上,瘦瘦的臉頰被她擠得肉呼呼很可愛的樣子,她說:「老大,今晚我不回學校了,可以嗎,有個男生總來找我,很煩,我去你那躲躲。」

他聽到她說有男生總找她,他心裡就很不愉快,她身邊自是不乏追求者,可他還是有些惱,他合上菜單,說:「哪個小子膽這麼大,下次我去你學校接你,沒過我這一關,可別想成為你的男朋友。」

「那你不怕他們和你打一架嗎?」

「哈哈,我都多少年沒為爭女孩子和人打架了,我倒想試試。」他說笑著。

「才不要,老大,你別闖禍,你都三十歲啦,該退出江湖了,還動不動就打打殺殺,成何體統。」她裝作是古裝影視劇里的配音腔調說。

她真是學表演的材料,過去撒謊從來都不臉紅的,每次都能瞞天過海。

他心裡擔心著如果把蘇綠帶回家,該怎麼向蒲葦交待,他們都快要訂婚了。蒲葦和他住在同一個小區里,常會來他這邊坐會兒,煮杯咖啡聊聊天,當然,彼此的關係還沒有到同居的地步。

「你晚上不回學校,學校宿舍那邊不會有夜不歸宿的記錄嗎?」他問。

她笑說:「沒事的,我們很多同學在北京有親戚,就會去親戚那裡住,我也是在北京有親戚的人呀。」

明知帶蘇綠回家,蒲葦看到了一定會很生氣,可他還是無法拒絕蘇綠,或者,是他也捨不得才相見就分開。

男人在心愛的女孩面前,永遠都不懂拒絕二字該怎麼開口的吧。

「蘇綠,我必須鄭重地告訴你,下午你看到的那個人,並不是我的同事,她是我女朋友,我們打算十一訂婚,我也不知道你會來北京,不然我肯定會給你安排住的地方。」他坦白說出這番話,是不想給她帶來更大的傷害。

她只是愣了愣,出乎他意料的平靜。

「她今年多大,是做什麼的,你們……同居了嗎?你給我找個後媽,我總得幫你把把關。」她理智地問。

他見她波瀾不驚,稍許鬆了口氣,卻很快又失落,換做一年前的蘇綠,那是立刻要翻臉大鬧沒完的,是她長大了,還是淡然了。

「她叫蒲葦,比我小兩歲,地道北京姑娘,是個畫家,開了間畫室。我們沒有同居,我還沒有從你大鬧天宮的陰影走出來,哪敢輕易同居。」他想以輕佻些的言語緩和這古怪的氣氛。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你們沒有住一起,我去你那裡,應該對她影響不大吧,再說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前女友吧,你們又沒有結婚,我要去。」蘇綠堅持。

他猶豫著:「萬一你和她吵起來,蘇綠,我不想你受傷害……我也不想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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