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世間有那麼多人,而我想得到的只有你 第二節

「老大,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嗎?你還記得嗎?我都記得,從沒忘過。你叫我小綠葉,你總說我的小綠葉什麼時候長成一株小樹呀,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我可以愛你了,別的女人能做的事,我都可以做得更好。你別說我還年紀小,你真的,能忘得掉那一年嗎?」蘇綠的話,勾起了兩個人過往的記憶。

他將車停靠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她凝望著他的每一根髮絲,這個男人讓她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心疼,她有多麼不舍,好像註定這個男人是她一生一世唯一愛的人。

「可是蘇綠,我們的人生是不一樣的,我比你大十二歲,我們在一起不可能有好的結局,我希望我的妻子是成熟體貼的女人,而你也應該找一個青年才俊做男朋友。」他說。

「十二歲算什麼,就算是二十歲,二百歲,二千歲,我還是要和你在一起。」她堅定地說,一點猶豫都沒有。

「那我死在你前面怎麼辦,你比我小這麼多,誰照顧你?」

「不許你胡說,你不會死在我前面。就算會,那我們的孩子會照顧我,你不用擔心我會隨你一起死,我會活得好好的,老頭子。」她抱著他的胳膊,閉上了眼睛,說:「老大,不要說話,此刻,我一點兒也不餓,我想靜靜和你待一會兒再去吃飯,好嗎?」

「好。」他靠在車座上,內心掙扎。

她像一個小天使,又來到了他身邊,攪亂了他的心。即使是一年多沒見,可這一年來他每天都會像吃飯睡覺一樣習慣想她,看到路邊從背後看起來像她的女孩子,他總是要減緩車速,看看清楚。

過了數分鐘,她從他胳膊底下鑽出來,假裝剛睡著的樣子,伸了一個大懶腰,腰間掛著的一支錄音筆露了出來。

這支錄音筆,蘇綠每天都帶在身邊,裡面裝著她和方卓昂的那一年。那年他們還在一起,她習慣錄下每天中的十分鐘。她給這些錄音編上日期,再給這個日子取一個好聽的名字。他離開後,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聽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年每一天的錄音,不吃不喝,整整聽了兩天三夜。

哭過,然後微笑。

蘇綠打開錄音筆,播放的那一段錄音是一年前在南京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

她說:你真的做我一輩子的老爸,看著我嫁給別人,還給我準備嫁妝嗎?

他說:如果你嫁給一個很愛很愛你的男人,我會考慮給我的女婿壓歲錢,也包括你的嫁妝,我會發自內心無比真誠地祝福你,祝你幸福。

她笑笑說:謝謝你,老爸。

蘇綠記得那晚在天橋上,他們看見一對情侶在吵架,對罵著髒話,吵得很兇,彼此用刻薄惡毒的話語咒罵著對方。她就笑了起來,她說我多想像那個女人一樣,對你破口大罵,詛咒你離開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就算你娶了別的女人,你們會不孕不育半路夫妻……

他說,聽起來也不錯,可以啊,來吧。

她說,可是老爸,我捨不得。

她內心裡藏著一個雪人,倘若一個人的心房也有四季,也有陰晴雨雪,那麼她的心裡一直都是冬天,在下著雪,雪人越來越大,最後,充滿了她的世界,她無法溫暖自己,強顏歡笑,總是在笑,不是說愛笑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太差嗎?

「遇見你,是我這些年來,最幸運的事,記憶只有這兩年不荒蕪,你說過會一輩子待我好,會寵我愛我娶我,可是有天,你說你累了要離開我,於是,我變得不再任性,不再大笑大鬧,我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我告訴我自己,要長成美好乖巧的樣子出現在你的面前——」蘇綠喃喃地說,淚濕滿面。

「就像一道閃電,霹靂而來,光芒四射照亮你,你發現我無比美好,不再是過去那個只給你負擔的小麻煩,我也可以成為你的依靠,老大,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垂著頭,手背上青色的筋很清晰。

他並不想動搖。

蘇綠說:「你不愛我了嗎,為什麼不來找我,我千里迢迢來北京,就是奔你而來。」

「蘇綠,不是說我愛你,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愛有很多方式,我從未停止對你的關心。」

如果我愛你,只要知道你在那裡,知道你健康,知道這份感情沒有增加負累,知道能在某一日見到你,就可以了。如果我愛你,就按照你認為安全舒服的方式,擁有你。

「我不要關心,我要在一起。你一定是把我們的過去都忘了,可錄音筆都記得,我們真的相愛過,與年齡,閱歷,身份都沒有關係,不是嗎?」蘇綠關上錄音筆,望著方卓昂,她多期望他可以向從前那樣,寵溺她,只要她提出來的要求,他從來都不會不答應。

兩年前,他在南京開了一家裝潢設計工作室,工作室的規模不是很大,底下員工十來個人,他將多年積蓄全部投資進去,那是他創業最艱難的時刻。

她那年才十六歲,利用暑假勤工儉學,她在一個裝修隊里做油漆工,邊學邊做,領隊的隊長看她窮學生可憐,就讓她來幫著刷刷油漆。

他的公司簽到的第一筆裝修單子,是裝修一個拆遷暴發戶新遷的別墅,顧客要求很嚴格,容不得一點瑕疵,對方不懂裝修設計,還偏愛指手劃腳,很是挑剔。

客廳布局十分俗氣,全部以金碧輝煌為主打風格,總之是越顯得富貴越好,恨不得用金箔來做壁紙。

儘管方卓昂骨子裡很不喜歡這種淺薄粗俗的設計,但他仍努力讓團隊在設計時滿足這名顧客的需求,並聯繫好了一個口碑不錯的裝修隊,畢竟顧客至上是第一,。

初見時,他正監督著裝修隊的施工情況,她踮著腳在二樓陽台上刷護欄的油漆,她正計畫著做完這個暑假,她可以拿著這筆錢交學費,剩下的可以給艾細細買一份生日禮物。

艾細細是她最好的朋友,是那種好到可以為彼此兩肋插刀的發小。

蘇綠拎著一桶金色油漆粉刷著欄杆,鼻尖和下巴上都沾到了油漆,她戴著綠色的小帽子,穿著牛仔背帶褲,哼著歌謠刷著油漆。

方卓昂穿著淺藍色襯衣,黑色西褲,在一樓和裝修隊的隊長叮囑著材料不能偷工減料,他略有沙啞的嗓音,連續辛苦幾日,他有些疲憊,卻仍處處仔細查看,很認真負責。

她站在二樓陽台上悄悄地看他,只能看清他的側臉,他膚色特別好,令人看著就舒服,並不白凈,屬於看起來就有安全感的膚色,很有男人味。她在想,他的劉海是在哪裡剪的,把他的側臉襯托得這麼好看,如果蔣森留這樣的髮型,應該也蠻帥的,或許她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會喜歡上蔣森。

只是蔣森那種高富帥,所有的髮型都只能凸出不成熟和跋扈。

她聽著他說話,覺得他很沉穩,也很儒雅,很有設計師建築師的氣質,她停止了手中的工作,一隻手拎著油漆桶,一隻手握著油漆刷柄。

他從游泳池往別墅里走,走到和她所在的位置快要垂直的地方,她看不清他的臉,想要尋找一個更好的角度來「欣賞」他,於是她只顧著賞心悅目,腳踩到一塊翹起的木板,踉蹌了一下,手中的一桶油漆從手中滑落,一滴不剩地潑了下去。

0.01秒後,她聽到了油漆桶落在地上的聲音,她嚇壞了,躲在陽台角落裡,祈禱油漆千萬不要灑到他身上,否則這次一定要失去這難得的掙錢機會,這可是艾細細請徐多美那個胖妞吃了一個星期的冰激凌才換來的工作啊。

徐多美老爸的朋友就是這個裝修隊的隊長。

不過後來艾細細打包票說蘇綠是故意的,明擺了就是要製造和大叔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機會。蒼天良心啊,她當時心裡只想著千萬不要扣我工錢啊。

「是誰啊,怎麼搞的,是怎麼刷油漆的,一桶油漆全潑到方經理的身上了,給我馬上下來道歉!」是隊長呵斥的聲音。

蘇綠又緊張又害怕,她真希望那一刻可以變成蒼蠅或者蚊子飛走。

糟了,這次闖禍了,方經理,他一定是個嚴肅的傢伙。

他似乎沒有說一句話,她想難道他被砸暈了腦袋了嗎?

當她聽到樓梯傳來幾個人上樓的聲音,她想完了完了,直接來了,怎麼辦,她硬著頭皮想,死就死吧,大不了自己再潑自己一次油漆,算是扯平了。

他立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居然笑了出來,那種笑是所有人都板著臉而獨獨她欠扁地笑了,她本想忍住的,可看到他臉上還有衣服上都是金黃色的油漆,很滑稽的樣子,英俊的臉成了金色的大花貓。

不笑會死嗎!當看到隊長朝她直瞪眼時,她掐了一下自己,故作正經地站在一旁,努力抑制住笑容,強忍不笑真的好難過啊。

她的笑容倒把他迷得有些糊塗了,他看到的是一個長發歪扎垂在肩上,大眼睛白皮膚,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白T恤,藍色牛仔背帶褲,鼻尖上沾著一閃一閃的金色油漆,特天真特無邪的女孩子。

他第一次見到她,腦海里竟跳出這麼一長串的形容詞。

「方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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