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曲 夜深忽夢少年事 第十二節

九點半離開李阿姨家,九點四十六分打電話給何秋霜,將近十點鐘時墜崖——沒錯,就是這樣!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到醫院裡,不過這次,不是回恩靜的病房了。

隔壁病房裡,張嫂正在伺候何秋霜喝葯,恩靜推門而入,「啪」一聲,將那份資料扔到她眼前。

「陳恩靜!」秋霜被她嚇了一大跳。

恩靜卻不理她的大呼小叫,只冷靜道:「初雲過世那晚,九點半離開李阿姨家,九點四十六分打電話給你,十幾分鐘後墜崖過世。何秋霜,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辯解?」

何秋霜瞪大眼。

可這廂恩靜話音甫落,那廂Marvy聲音又起:「當晚阮初雲透露阮家的第一個監控是你安的,而就在你搬入阮家後,酒窖和甜品室又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監控!而就在你得知阮家要重新裝修後,所有的監控全部消失!何秋霜,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秋霜張了張口,一勺湯藥生生僵在半空中,片刻後,才摔到張嫂端著的碗里:「你們倆又在發什麼瘋?我說過一百遍了,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此時正有高大身軀從病房外走進,看到這滿室混亂,便加快腳步進來:「怎麼了?」

是阮東廷。

「這個女人!真是瘋了不成?我都和她說過一百遍了,初雲的死和我無關,那些監控器我連碰也沒碰過……」

「碰也沒碰過?」Marvy冷笑,「你『何成酒店』用的正是那款X-G!X-G和阮家發現的那些監控器有什麼關係,何千金,不必我在這多說明吧?」

「那也不能證明就是我裝的啊!全香港用X-G的那麼多……」

「你錯了,並不多。」冷冷清清的聲音,是恩靜:「何小姐……」

「夠了!」阮東廷終於聽明白了這幾個女人又在搬弄什麼事,「恩靜,」他轉身過來中,「現在就收手。」

「阮先生!」

「這件事我會查明白。」

「現在還不夠明白嗎?」那電話單還在何秋霜床上,就在她剛剛甩過去的那地方,可這會恩靜突然又一把搶過,逼至他眼前:「看到了嗎?這就是證據!初雲最後一通電話就是打給她的,九點半離開李阿姨家九點四十六分打電話給何秋霜將近十點就墜崖了!還有監控,明明初雲已經告訴過我們了,那監控器就是這女人裝上去的,可你偏偏不信!現在呢?家裡也有監控,酒店也有監控,阮先生,誰能同時在阮家和酒店興風作浪?除了這女子之外還有誰?」

可他卻只是蹙著眉,臉上絲毫也沒有震驚之色:「你就那麼確定在家和在酒店興風作浪的,是同一個人?」

她一愣:「你說什麼?」

可阮東廷已經不想再繼續這話題:「好了,回你的病房,別在這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她張了張口,卻突然間,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怎麼會是無理取鬧呢?明明她手頭上有那麼多證據,明明每一個證據都指向同一個人——是,同一個人——那一個,即使騙了他,也依舊會被原諒的人,那麼,她手頭上證據再多,又有什麼用?

恍惚間那一紙證據竟成了荒唐言,她垂下頭,失望地笑了:「說到底,你就是捨不得查她吧?」

還有什麼好說呢?

她沒有再住院,反正Marvy已經辦過了出院手續,反正醫生已經說住不住院隨她自己。

只是晚上回到酒店時,那比病床大了許多卻空空蕩蕩的席夢思,卻讓她徹夜失眠了。

這一晚,阮東廷沒有回房間休息。

他就呆在秋霜病房裡,和被派過來照料的張嫂一左一右圍著病床。待秋霜睡過去後,張嫂悄聲問他:「先生,太太那邊……」

阮東廷垂下眼:「你說呢?」

張嫂不敢妄自揣度他的意思,直到阮東廷又開口:「你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張嫂,你說,我該怎麼選擇?」

那口氣似迷惑亦似無助,張嫂這才大膽道:「其實我覺得,先生你心裡還是愛著秋霜小姐的,只不過礙於老夫人,又礙於太太這些年對你的好。可現在秋霜小姐的病都好了,先生,我覺得,你也該替自己考慮考慮了。」

「嗯。」他垂頭,在張嫂看不到的角度里,掀起了抹微乎其微的冷意。

等夜漸深,張嫂也熬不住困意、趴在病床邊打盹時,高大的身軀才無聲息地踱出了病房。

醫院附近有24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在隱蔽的一角,已有人等在那兒。

待阮東廷坐下,刻意壓低的邪魅男音便響起:「怎麼樣,揪到狐狸尾巴了嗎?」

阮生冷冷一笑:「何止揪到狐狸尾?還揪到了只能傳達旨意的『信鴿』。」

「信鴿?要信鴿做什麼?」

「對方又開始朝恩靜下手了,」昏暗光線中,他眼裡有冷洌的微光划過:「一次鑽石項鏈案、一次搶劫案,Cave,我不能坐以待斃地等著第三次。」

「所以?」

「所以,這陣子你和你家那位,就多幫我看著恩靜吧。」

Cave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攢起眉:「你該不會真打算遂了那隻狐狸的意吧?要萬一恩靜妹妹鬧起來……」

「就是要她鬧。」

「Baron?」

「她要不鬧,恐怕對方還不肯相信我的『誠意』吧?」阮東廷眯起眼,「誠意」二字被他咬得沉重而危險,可眼中狠意卻如雷霆萬鈞,「Cave,不管情況如何,你一定、務必,要確保她周全。」

這一天過後,阮東廷再也沒有回過恩靜的房間。一天二十四小時,他要麼在酒店的辦公室里,要麼在何秋霜的病房裡。於是沒多久,好事的娛記們又鑽到了空子,開始高調宣揚起「阮何複合」的消息。

「豈有此理!」秀玉怒氣沖沖地摔掉報紙。這陣子的鬧心事一件接一件攪得她頭痛,誰知這會兒,又出了這檔子混帳事:「不像話的東西,真是昏了腦了!恩靜,你馬上打電話讓他到我房間來!」

可恩靜卻紋絲未動,直到媽咪又喚了她一聲:「恩靜?」她才回過神來:「他……算了吧。」

「什麼叫『算了吧』?那混帳東西……」

「媽咪,他陪何秋霜去廈門了,昨晚……Marvy在機場遇到了他們。」

秀玉緊緊按住太陽穴——頭又開始痛了,自從初雲過世後,她的身體每況愈下,一碰上不順心的事就開始頭痛胸痛。

所以恩靜不敢向她描述那場景——就Marvy昨天義憤填膺地向她轉述的那場景:「那不要臉的女人竟全程挽著阮混蛋的手,旁邊還有記者在拍呢!當真連臉面都不要了?」

她目光空洞地晾在了某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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