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曲 似此星辰非昨夜 第一節

絕不是個善茬。即使是,也絕對是個難對付的茬——她是說Cave,連楷夫。

回到座位時,兩名貴婦的談資已由珠寶轉到了酒店經營,恩靜剛坐下就聽到婆婆說:「我們東仔也算勤力了,一大早就趕到酒店,說是去處理昨晚沒處理完的事。」

昨晚沒處理完的事,就是陪何秋霜吃早茶嗎?

也許吧,她早應該料到的,即使知道那三十萬的事,即使知道何秋霜騙了他,可,那又怎樣呢?

尾隨其後的連楷夫也開口:「可不是?我剛到『阮氏』吃早茶也碰到他了。」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過恩靜,像是在說著什麼。

一整個中午,她都食不知味。

餐後婆婆又和連太約了聽歌劇,可恩靜已經沒心情奉陪了。讓阿忠載她到附近的超市,零零種種挑了些媽咪和阮先生喜歡的菜,提回家準備做晚餐時,誰知,竟在廚房裡遇到了阮東廷。

他似乎也剛回來,退下了平日里的黑色西裝,高高大大的男子,穿黑色家居服,米白色圍裙,米白色棉拖,再配著一身純天然的古銅色肌膚——怎麼有人能連在下廚時都這麼好看?

「你這眼神是不是在告訴我,在『阮太太』看來,『阮先生』有時也是挺有魅力的?」淡淡的嗓音傳過來,他卻連頭也沒抬,讓人分不清是調侃還是什麼。

恩靜微微赧顏,有點突兀地咳了兩聲:「今天怎麼這麼早?」

「下人不是都放假了?我看你的情況也不方便下廚,就提早下班了。」一邊說著,黑眸下意識地瞥過她被纏上了厚厚白紗布的腳。

這麼說來,他是特意回來幫自己做晚餐的?

恩靜好錯愕,只見他脫下了一次性手套,到旁邊挪了塊凳子。恩靜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他已經朝自己走過來,雙臂一伸,一整個地抱起她。

「阮先生?」

拐杖孤單地在原地倒下,下一瞬,她已安安穩穩地落到凳子上:「晚上吃日本料理,你就坐在這,負責幫我切壽司吧。」

可直到話音落下了許久,她也沒有行動。

直到他冷凝的眼抬起:「怎麼了?」

恩靜才迅速戴上一次性手套:「沒什麼。」

中午連楷夫的話再一次闖入她腦里——「剛剛在『阮氏』吃早茶遇到Baron,我還以為他身邊的那一位才是『阮太太』呢。」

可她是怎麼回事啊?這夫妻關係有多麼名不副實,不是一開始就說清楚了嗎?為什麼就因為旁人的一聲「阮太太」,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心塞、甚至連唱南音上報的事也突然變得沒那麼緊迫了?

「你有心事?」終於,阮東廷擱下了正在割三文魚的刀片,轉頭看著她。

恩靜連忙扯出一抹笑:「沒有啊!」

就像是要驗證自己「真的沒事」,她麻利地將壽司切成厚薄均勻的小片,又麻利地將它們在碟子上擺成了完美的形狀。

一旁阮東廷還在看她,冷不妨地:「拿一塊來我試試。」

她甚至連筷子也忘了用,就信手捏起一塊移到他唇邊。大眼隨著這動作自然而然地對上了他的,終於,那雙眼裡複雜的情緒悉數落入他眼裡。

「你有事瞞我。」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恩靜垂下頭,頓了片刻,才說:「連楷夫今天去了酒店。」

「然後?」

「然後,他看到了你和何小姐在一起。我是覺得,」她有些猶豫地咬了咬唇,才又說:「最近狗仔跟得那麼緊,你們要不要……小心一點?」

一溜髮絲順著她細瘦的臉頰滑了下來,擋住他探查的目光。

可阮東廷卻沒有因此轉移視線,他還是盯著她,盯著那從髮絲空隙間透出來的眼鼻,許久後,伸出手,替她將溜下來的髮絲挽回到耳後方:「只是這樣嗎?」

「嗯。」

「可為什麼……你看上去這麼難過?」這話沒說完,他已經手一用力,扳過了她面孔,「告訴我,剛剛發生了什麼?就在你們吃飯的餐廳里。」

「啊?」

「老實告訴我。」他欺身向前,兩人的距離突然近得足以讓她聞得到他腮邊淡淡的剃鬚水味。

恩靜的心跳得好快:「阮先生……」

可話未說完就被打斷,這張英俊的臉逼下來,毫無預兆地,令人吃驚地,莫名其妙地——他的鼻貼上了她鼻尖。

歌劇里,電視劇里,愛情電影里,所有男人的唇覆上女人之前,就是這樣的動作這樣的神情吧——他突然欺近她的身,他突然捧住她的臉,他英俊的面孔突然朝她移下來——

然後:「再不老實交代,你會反悔得寧願今天沒在廚房出現過。」

輕柔,低嗄,眼裡——冷芒如箭!

陳恩靜怔住。

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的,完全不是。他只是用一種溫存的表象包裹著內里的銳利森冷,而那份冷,不偏不倚,指向的正是她!

「你看上去就像是要哭出來了,」阮東廷的鼻抵著她的, 「真的想由我來說嗎?」

一張照片不知從哪冒出來,伴著他陡然冷鷙的聲音,攤到她瞪大的眼瞳前。

那是連凱夫,還有她!就在中午吃飯的餐廳里,就是那最親密的一幕——那姓連的將手探到她唇上……

「你找人跟蹤我?」很快,恩靜反應過來了。

難怪他今天會這麼莫名其妙,原來——原來是這個!

阮東廷冷嗤:「不是『跟蹤』,是『保護』。要不是最近事端太多你又傷了腳,我何必這麼做?這下倒好,竟讓人拍到了這個。」他口吻淡淡。

她卻緊張了起來:「不是的,你誤會了!會有這個場面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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