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一回事。"
"有部分是影印的回覆。"
"請不請他們?"
"來者不拒。"
第一次聚會在著名的五月花酒店舉行。
喜歡偶爾瘋一下的少屏十分興奮,一早準備好晚服,準備以第二女主角姿態出現。
那晚可晴與祖父通話。
老先生一字不提手術結果。
"還喜歡嗎?"
"地方很大很舒服,學校十分矜貴,一班只得十二人。"
"那就好。"
"非念至畢業嗎?"
"那是個指標。"
"我明白了祖父。"
後來甄律師接過電話,可晴才問:"手術如何?"
"失敗。"
"啊。"
"現在不過是等日子了。"
"我不得即時趕回來。"
"老先生就是不想祖孫二代強顏歡笑,唉聲嘆氣,你可以做的不多。"
可晴掛上電話。
那個晚上的歡樂也就只剩下一折。
不過,回憶起來,可晴不得不承認她未見過那麼多漂亮的年輕男女共聚一堂,白種人金髮藍眼,高身段,修飾得無瑕可擊,華裔的更加有心來顯顏色,沒有一件晚裝設計相同,全場俊男美女,沒一個胖人。
少屏穿半透明絲絨長裙,露胸露背,正蹲在舞池舉起雙臂揮動,看得出已經香汗淋漓。
可晴一早關掉耳朵,樂得清靜。
她坐在一角看朋友們盡歡。
然後,很戲劇化地,一個年輕男子走過來,笑笑說:"我們又見面了。"
可晴覺得高大英俊的他異常面善。
"你記得我嗎?"
可晴要求說:"讓我想想。"
他笑了,這女孩子好不坦白。
可晴慢慢說:"我們見過一次,也是這麼熱鬧的場合,酒與舞,許多年輕人,你說你叫許仲軒。"
"好記性,王小姐。"
可晴笑了,他還記得那晚的事。
"另一位王小姐玩得很盡興。"他看著舞池。
"是,"可晴說,"為什麼不呢,托世為人,苦多樂少,把握時機,努力盡歡。"
"來。"他伸出手。
"今晚我不想跳舞。"
"沒問題,我陪你聊天。"
"談什麼?"
"你有什麼抱負?"
可晴笑了,她再也沒想過有人會問她這樣別緻的問題。
她與他走到露台,替她搭上披肩。
"抱負?"可晴笑了。
"每個人都有理想。"
"我是罕見的例外。"
"你總有盼望吧?"
可晴想想,"嗯,結婚,生三四個健康有聽覺的孩子。"
"那不難達到。"
可晴不置可否,暗暗嘆口氣。
"每次一跳舞,另一位王小姐就把你忘記。"
可晴失笑,"你觀察力很強。"
"你們是好朋友?"
"情同姐妹,"可晴想起來,"今晚你同誰來?"
"林西西莉亞。"
"中文名字叫什麼?"
"我老實地不知道,我們並非深交。"
可晴笑,"你每個舞會都參加嗎?"
"不,我是看到你的芳名才來的。"
可晴問:"跳舞?"
"我只會三步。"
可晴答:"我倆無獨有偶。"
"你是失聰人。"
"瞞不過任何人。"
"我看得見你配著助聽器。"
"是,我現在可以聽得見了。"
"音樂吵耳,你介意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嗎?"
"何處?"
"願意跟我走嗎?"
"老師及家長都說,小心陌生人。"
"那是應該的。"
"對不起,"可晴垂頭,但很快又抬起頭來,"不過,管它呢,我已成年,來,讓我們離開這個庸俗吵鬧的地方。"
春寒料峭,兩人口中都呵著白氣,他拖著她的手到公路車站,迅速躍上車子,坐在最後排,把圍巾及手套借給她。
可晴依偎在他強壯碩健的肩膀上,覺得溫暖而安全。
公路車駛了十多分鐘,他領她下車,朝黑暗的方向走去。
可晴並不害怕。
忽然之間,她看到燈光,呵,視線開朗了。
她低呼:"吉卜賽。"
可不是,廢墟中竟有一個吉卜賽人營地,販賣小玩意、食物,以及雜技,五光十色,已經吸引了不少老人。
"我從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他們的牛奶咖啡做得好極了。"
他們坐下來吃肉醬靜意粉。
那女侍看到可晴配戴的珍珠首飾,眼睛發亮,伸手欲摸。
許仲軒及時阻止,輕輕對她說:"小姐,我需要多些蒜茸麵包。"
可晴知道他們都是魔術師。
"這些人每天都在這裡紮營?"
"不,只在周六一天。"
他握緊她的手逛攤子,可晴看中一隻舊水晶玻璃銀蓋子香水瓶子。
他掏出現款交易,"送給你。"
"呵,我會終身保存它。"
他側頭看著她,"終身是很長的一段時間。"
他英俊的面孔那樣貼近她,她忍不住用手指點一點他的鼻尖。
接著他們看到占卜攤子。
可晴說:"我想知道未來。"
"都是假的。"
可晴:"不妨。"
放下一張鈔票,坐在小凳子上,看著水晶球。
那披著金紗的賽神仙忽然睜大了眼睛,"小姐,你不是真人。"她掩住嘴。
可晴也嚇一跳。
"你,你,"占卜女人指著她,"你來自未來世界,洞悉一切世事。"
可晴沒好氣,"再胡言亂語,把鈔票還給我。"
占卜人吁出一口氣,"你們都不愛聽真話。"
許仲軒忽然問:"告訴我,我會再見到這位小姐嗎?"
"當然,你倆會訂婚。"
許仲軒很高興,"夠了。"
他拉起可晴走。
可晴抬起頭,看到一天繁星,像煞鑽石鑲嵌在深藍色天鵝絨上。
可晴讚歎:"這是我一生所見過最美麗的星空。"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不,"可晴固執地說,"我不走。"
她從來沒有赴過如此別緻開心的約會,戀戀不已。
"我怕你著涼。"
"我只是耳朵不靈光,我心肺脾均十分健康。"
"好好好,再逗留一刻。"
不知怎地,時間竟過得這樣快,可時間大神一直玩弄我們於股掌之上,趁我們快活之際,偷去我們的時間,在我們悲傷當兒,又把時間還給我們。
天際已蒙蒙魚肚白。
"真的該走了。"
遊人漸漸散去,吉卜賽人已在收拾攤子。
露水已凝聚在可晴的頭髮上。
想不走也不行,可晴覺得寒冷。
"糟,沒有車子。"
"公路車呢?"
"還未開始行駛。"
這時,有吉卜賽人駕一輛貨車駛近,"一百元,進市區。"
許仲軒與可晴坐進露天車斗里,與兩隻臟狗同車。
"冷嗎?"
"雙腳有點冰凍。"
許仲軒替她脫去絲絨高跟鞋,把她的腳用他的外套裹住。
月亮還沒有落下,一隻鉤子似的,淡淡掛在天邊。
"到了。"吉卜賽司機道。
許仲軒扶著可晴下車。
"為什麼不叫他們駛往家門?"
"他們通常沒有駕駛執照,亦無保險,不想在市區久留。"
剛巧有一輛空計程車走過,救了他們,完成冒險之旅。
一按鈴,保姆就撲出來開門。
少屏正在打電話,匆匆幾句掛斷。
少屏似笑非笑看著可晴,"想罵你又罵出不了口,你到什麼地方去了,嚇死人。"
可晴不以為然,"我又不是智障兒。"
"你也要交待一聲呀。"
"你徹夜不返,我從來不擔心。"
"你怎麼同我比?"
"為什麼不能比?"可晴不服。
"我今日失蹤,明天不見了人,誰理,誰關心?你,你是令祖父的至尊寶,有什麼閃失,叫我們這班夥計怎麼交待?"
可晴頓時語塞。
保姆抱怨:"去了何處,一腳泥,衣服都撕破了。"
"還有,蓬頭垢臉,"少屏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