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今獨自雖無恙,問餘生有何風光 第三節

「那你自己對他印象怎樣呢?」

「還行吧,有點小動心啦。」何喜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靦腆一笑。

曼君只好答應。

在一家越南餐廳里,曼君見到了何喜嘉口中的男孩。是個陽光大男孩,穿著一身運動裝,古銅色的健康肌膚,有著同何喜嘉一樣純真的臉龐。幾番談話下來,她對男孩有了些了解。男孩叫凌誠,上海本地人,有著上海男人的溫和細心,也很紳士,懂得照顧人,富有愛心。目前在動物園工作,專門給大象、老虎和猩猩這些動物看病。

凌誠講起給一隻老虎拔牙的經歷,聽得曼君和何喜嘉聚精會神。

「雖然平時和這些老虎相處融洽,但第一次給老虎拔牙,不免害怕,不過我們都會事先用麻醉槍將老虎麻醉,確定麻醉藥起作用之後,才會進去給老虎治療。有一次很驚險,我用的麻醉劑量少了,正給老虎看著病,忽然覺得有什麼在拱我的衣服,我一回頭,老虎竟然醒了,正在用舌頭舔我的衣服。」凌誠說著,喝了一口果汁。

「然後呢,你有沒有嚇得發抖啊?」何喜嘉好奇地問。

「幸好啊舌頭舔的是我的衣服,衣服當場就破了,要是舔我的臉,估計我就破相了。老虎和所有貓科動物一樣,舌頭上有倒刺,一般在捕捉獵物的時候,他舌頭舔過的地方,肉沒了,只剩下骨頭。」

「那你以後給這些動物看病,一定要多加點麻醉藥,要是下次換成大象,突然醒了,一腳就能把你踹十幾米遠,哈哈。」何喜嘉邊說邊掩著嘴笑。

曼君也跟著笑了,心裡暗暗想,這兩個年輕人八成是有戲的,這麼談得來。她的心莫名安定,也有點點小私心,何喜嘉有了男朋友,以後卓堯來文略,她也不用多想些什麼。

可是轉念一想,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動這點小心思有何意義呢。

快下班的時候,何喜嘉敲門進來,神秘地笑:「主任,佟少來了,一來就進了辦公室,你要不要過去和他打招呼。」

「不用了,我還有事忙,你也去忙你的吧,沒什麼好稀奇的事。」她面不改色地看手中的案卷。

等何喜嘉出去之後,她從偽裝中卸下面具,喃喃地說:「他為什麼要正兒八經來這邊,佟氏集團還有那麼多的事要做,卓堯你為什麼要來,我不值得你這樣做。和我在一起,你得不到安寧。」

她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他的到來,直接影響她的工作。只是一牆之隔,她深愛的他,就在隔壁,她的心如同貓爪在抓撓般。要不要去找他談一談?用什麼理由,問孩子好不好,還是說說文略的下一步計畫。

似乎都給人感覺是她在找借口見他,不行不行,她否決掉腦海中的一個個理由。

路過他的辦公室,曼君凝望著那墨黑的玻璃牆。他在伏案辦公嗎?還是在抽煙?有好幾次,她都想對他說,別再抽煙了,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惡語相向。若用漫畫來表現,那就是她面對著他,從心裡飄出一顆顆愛心到口中,變成了一把把利刃刺向他。

口是心非,最吃虧。

大半個月就這樣相安無事過去,他確實經常來文略,每次來,也都沒有主動再找她,總是在辦公室待上一會兒就匆匆走了。她知曉他公務繁忙。

曼君每天上班,還是會遇見那輛黑色轎車,總是那麼巧地遇上。

日子也因他會來文略而變得有所期待,她有些怨艾自己當初還和他吵成那樣。瞧瞧,現在他一天不來文略,她反倒有些失落。

周末的時候,他帶著黎回黎聲來到她的住處,她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這算是第一次一家四口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吧。黎聲已有九個月大了,令她喜出望外的是,在給黎聲餵魚泥粥的時候,小傢伙竟然含含糊糊地喊出了一聲:「媽媽——」

黎回笑著大叫:「爸爸,妹妹會喊媽媽啦!你快來聽。」

正在廚房切水果的卓堯忙跑過來,對著黎聲說:「快,再喊一聲媽媽給爸爸聽聽。」

曼君眼裡的淚不自覺流了出來,她她摟著黎聲的頭,緊緊貼著,欣喜萬分,「從你滿月至今,媽媽沒有盡到一天的責任,真沒有想到,你會喊的第一個人,還是我。」

「媽媽,是爸爸每天都在教,爸爸也要我多教妹妹學會喊媽媽,因為爸爸說,我和妹妹都會喊媽媽,媽媽就會回來了,而且,媽媽才是對我和妹妹來說最重要的人。要先會喊媽媽,再來喊爸爸。」黎回說完,回頭望著爸爸,「爸爸,我說的沒錯吧。」

他笑著點頭,望向她,她的目光忙躲開。

這樣的相處,總讓她忍不住產生錯覺,一家四口從未分開。只是天還未黑的時候,林璐雲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催促卓堯趕緊帶著孩子回去。看卓堯臉色不悅,曼君便說:「下周還來這兒吃飯吧,我換個菜做給黎回吃。」

「媽媽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黎回誇讚道,抱著曼君的臉,親了一大口。

她真是知足。

平日里在文略,她對他依然保持著距離,也不會去他辦公室找他,只是有時會站在玻璃牆外,望著裡面發會兒呆。

一日,在電梯里,與他撞面。

「現在你的幽閉恐懼症,好些了嗎?獨處在電梯里,還是會害怕吧。」他目光朝前看著說。

她搖搖頭:「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令我害怕了。」

「以後每天都見,好不好。我想過我們的問題,也許每天都見,就算這樣簡單的照面,冷冷清清說上幾句話,慢慢的,我們會回到從前。」他低聲說。

她默不作聲。

在電梯門開之後,她剛要往門外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到自己的胸前,按上關門鍵,電梯門緩緩合上。

他用很低的聲音說:「你站在我辦公室門口,明明想我,為什麼不進來,我在裡面,看見你很難過的樣子。你以為,我看不見嗎?你還逃避什麼,你深愛著我,別藏了,出來吧。」

她這才知道,那玻璃牆雖從外看不到內,但從內卻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她隔著玻璃牆遙望的牽念,逃不過他的眼。

他分明就是為了能時刻看到她故意安裝了玻璃牆。她哪裡會知道當她站在那兒時,玻璃另一面的他,就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只是隔著一面玻璃,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眉眼下的淚痕。這讓她羞惱。

等電梯再次開門,她衝出電梯,臉上有像是被捉弄後的惱怒,也有被窺探到隱匿的相思之後的羞怯。

她推開他辦公室的門,走進去一看,確實站在他辦公室裡面,外面的一切都可看得一清二楚。她回憶起幾乎每一天,路過這兒,但凡他在辦公室,她都會站在外面出神。

他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十一月的天,冷得需要穿件風衣才能抵抗寒風。

卓堯是天蠍座。

她怎麼會忘記這個重要的日子。

中午吃過飯,百無聊賴,在紙上寫下一句話:十一月九日,卓堯,生日快樂。心裡一下想起了一件事,本想馬上就趕去,可又怕他要是來文略的話,她不在,見不到他。她不想錯過這一天,她想等他。從他們在一起後,他的每一個生日,都有她。再怎麼樣,一句普通的生日快樂總可以說吧。她決定那件事等第二天再抓緊時間辦妥。

她悄悄進入他的辦公室,這把鑰匙,是他放在她的辦公桌上的,她還假裝不屑地隨手扔進抽屜里。她在他的辦公桌上,看見了一張A4紙,上面寫著一句話:小漫畫,明天見。

這一定是他昨天寫下的,他肯定猜到她會溜進來看他,還在下面寫著:放心,我不會認為你這是未經允許擅闖領導辦公室的。

她如同被一雙眼睛洞察到內心般,驚訝地用手掩住嘴,眼睛四下望望,將紙片放在原位,悄悄又走了出來。

——小漫畫,明天見。

她想起以前她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我不想聽你對我說「再見」,我想聽你說「明天見」。明天見,是很美的三個字,想想明天還可以見面,那麼此刻的分別,不舍中還夾著期盼。

為什麼印象深刻,那是因為在上一次去巴黎旅行的頭一天,他還非常浪漫地說:「你放心,你余後的人生里,不僅聽我對你說再見很難,像明天見這樣的話,都會很難,因為,我們天天都相見。」

可他豈會料到後來的分離。

上午他處理完Y樓的相關事宜之後,就趕回佟家,準備接黎回黎聲一起去找曼君,結果被母親攔住了,要他下午陪著她做一件有意義的事。

林璐雲信佛。當下社會有個很普遍的現象,那就是大部分的商人都信佛教,並且會出資建造寺廟,與僧人結緣,就算是刻薄寡恩的林璐雲也不例外,她是佛門俗家弟子,每年都會出財力為菩薩鍍金身。

林璐雲借著「兒過生日母過難」,要求他親自開車送她去寺廟還願,他也不好推辭。本打算和黎回黎聲去曼君那兒一起過生日,只好作罷,打算等晚上再去找她。

他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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