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遇見過,總好過不知世上有他 第七節

曼君伸出手做出就此打住的姿勢,說:「別叫我師父,我沒有你這個徒弟,我也沒有本事教你。我以為江照願才是對我婚姻虎視眈眈的人,我沒想到,最終看似純良無害心心念念希望我們夫妻複合的你,做了我們的第三者。」

「被人搶走心愛的男人,滋味是不是很難受?」何喜嘉幽幽地說。

曼君忿然地看了何喜嘉一眼:「你不要忘記了,他還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我們多年情分,他也可以背棄,何況你?他不過是利用你報復,你也別太高估你自己。」

「那就看誰笑到最後,阮曼君,走著瞧,我要讓你失去你從別人手裡奪來的一切。」何喜嘉陰冷地說,露出了真面目。

「你……」曼君氣得捂住了胸口,怒視著何喜嘉。

原來只聽過教會了徒弟,師父沒飯吃。沒想到,這個徒弟,竟有這麼大的野心。

此時,卓堯開著車,行駛在車流穿行的馬路中,他還未從剛才的對簿公堂中清醒過來。難以置信,不久前還與他相擁不舍的曼君,會在法庭上痛斥自己有第三者,根本就是莫須有的事情,何喜嘉竟也會當庭承認。他不顧法警的阻攔衝出法庭,就是為了停止這場離婚訴訟。他不容她對他這樣的侮辱。

車在路口調轉方向,他驅車往郊外開去。

湖邊此時已是一片綠意盎然,他把車停靠在樹下,這裡的一片地他都買下,也就是要在這兒建一棟別墅。風吹在臉上,他轉身看著遠方,想著這半年來過的每一天都那麼艱難。

她成了一個讓他全然陌生的女人。

忽冷忽熱,他開始害怕。

不畏懼生死,不畏懼衰老和疾病,獨畏懼她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他抽了很久的煙,直到黃昏,原來在這裡看日落,是這般得美。

將煙盒裡的最後一根煙抽完,他才起身往車裡走。回市區的路上,車輛寥寥無幾,不知不覺中,車轉了幾個彎就行駛到了她租住的大廈樓下,再經過幾道手續,這棟大廈就正式歸為他集團名下。

在車裡坐了良久,他才走進大廈。這座略舊的大廈,主要是辦公和住宅用,全部以承租的方式對外經營。他買下這兒,只能是個不盈也不虧的無用交易。若不是和她賭氣,他怎會做這種買賣?

按門鈴,開門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敷著面膜,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問:「你找哪位?」

屋內傳來黎回支支吾吾的聲音,還有黎聲凄厲的啼哭聲,他心一緊,用力推開婦人,直接走進客廳里尋找孩子。

「哎哎,你是哪一個,怎麼就往裡面闖,再不出去我報警。」婦人跟在後面想要阻攔他。

他看見房間里,黎回的嘴上被塞住了襪子,手腳被綁住,黎聲則坐在地板上放聲大哭,積木灑落一地。

那一瞬間他快要瘋了。

他衝過去,解開綁住黎回手腳的鞋帶,拿開塞嘴裡的襪子,同時抱起兩個孩子,心疼地要命。他憤怒地對身後的婦人說:「我想你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們是我的孩子——」

婦人嚇得將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一個激靈就想往外跑。恰好這時,門外傳來曼君進門的聲音,她邊脫鞋邊說:「小寶貝,媽媽回來了,今天乖不乖啊。張阿姨,我買好菜了……」

「咦,張阿姨,你怎麼了,要去哪兒嗎?」曼君問。

「曼君,快關上門,不要讓她出去!」卓堯說著,抱著孩子走了出來。

曼君立馬下意識關門,反鎖,背貼在門上,警惕地看著自己請來的家政張阿姨。

張阿姨嚇得癱軟在地,還狡辯說:「我知道錯了,孩子把玩具弄得一地,我收拾不過來,所以才那樣做,頂多這幾天的工錢我不要了,算我白乾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曼君一頭霧水問憤怒中的卓堯。

他摟緊孩子,厲聲說:「你看你找的什麼家政,覺得孩子哭鬧很吵,到處丟玩具,就用東西把孩子的嘴堵住,手腳綁起來,還有黎聲的紙尿褲都一天沒換了,估計也是等你回來趕緊做做樣子。」

曼君難以置信地看看地上的張阿姨,又看看黎回:「是真的嗎?黎回,小孩子不可以撒謊。」

黎回點點頭,帶著哭腔說:「不能告訴媽媽,不然就不給飯吃。」

「為什麼這樣對我的孩子,我給你的薪水是雙倍,就是想你對孩子真心一些,沒想到……你會做出虐待孩子的事,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曼君在察看孩子後確認黎回和黎聲沒有受到太大傷害,才問。

張阿姨求饒:「我不懂法,求你們放過我這一次……」

「就算你不在我這裡工作,你去別的家庭,你還是會虐待孩子,我要報警……」曼君拿出手機,欲撥打報警電話。

「不要……我不能失去工作,我家裡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八十多歲的老母親癱瘓在床,每月都要治療,我不能被抓起來,家裡的老人孩子都不能離開我……求求你們發發善心……太太,你體諒體諒我吧,就饒了我這次……」婦人邊哭邊哀求著,雙手牢牢抓住曼君的腿。

卓堯喝止:「你住口,你虐待我的孩子,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太太……先生,你們夫妻倆都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別和我這個壞人計較……我以後不敢了。」斷斷續續地哭聲擾得曼君心煩意躁。

「我和他已經不是夫妻了。算了,你走吧,我不追究了。不過奉勸你,我們家沒有安裝監控,但是現在很多家庭都裝有微型探頭,你以後再虐待孩子可就沒這麼幸運了。我一是看在我孩子沒有什麼事,二是看在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曼君說完,轉身把黎回抱在懷裡,心疼極了。

她竟莫名其妙覺得不是很生氣,也許是因為那句:你們夫妻倆都是好人。在旁人眼中看來,他們還是一對恩愛夫妻。他們可以在別人的眼中繼續做著夫妻,也只能是這樣了。

「謝謝先生,謝謝太太……」在一片感激涕零之後,張阿姨迅速逃之夭夭了,就像是生怕曼君反悔一樣。

好不容易安撫好兩個孩子,把他們都哄睡著之後,他們才坐下來面對面談論孩子的問題。

卓堯不再做出讓步,堅決地說:「你也看到了,孩子根本不能交給這樣的人看管,這是我正巧碰見了,我們沒看見的,還不知道有多可怕。黎回黎聲才這麼小,不能經歷這些,不然以後對這個社會的認知會滿是陰影。」

「我會重新找一位可靠的阿姨來照顧他們的,不用你操心,不是每一個人都這樣壞。」她辯解。

「那你剛才為什麼這麼輕易放她走?應該報警把她抓起來,最好你親自起訴她,和她對簿公堂,再判她虐待兒童罪關進監獄,這才符合你阮大律師,上海第一女律師的稱號。」

「我做事用不著你教,你可以走了。」她背對著他,以示抗議。

他斜睨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包,從中散落出了個人簡歷,他心中有數,她這麼晚才回來一定是去面試了。

卓堯伸手放在她的肩上,扳正她,讓她與他面面相對,他盯著她,不容置否地說:「明天早上,我會接孩子回那邊的家,我無法把孩子放心交給一個要自己出去工作,還把兩個孩子交給家政的媽媽。」

「誰說我要出去工作!」她反駁。

卓堯沉默著,只是眼神看了看桌上的文件。

曼君大聲說:「找工作又怎樣,那是我的事,你不同樣有工作,你不同樣是請人帶孩子,我們有什麼區別。」

「你在庭上不是說自己不用工作,親自照顧孩子,你說你賣了小漁村的樓,你有存款可以負擔孩子,你都是騙法官的吧——大律師也會撒謊?這是不是知法犯法。我很好奇,你花幾千塊請的家政保姆和我年薪三十萬聘請的育嬰師是一個級別嗎?」他得意地笑。

曼君恍如未聽到,一語不發,靜靜坐著。她內心何嘗不是掙扎著,又想把孩子留在身邊,又必須出去工作,她如何能放心把孩子交給這般不負責的外人看管。她此時沒有了底氣,只有一聲不吭。

「你不說話,我當作你默認了。明天上午我會來接黎回、黎聲。至於別的事,以後再和你慢慢算清楚。」他直起身,緩緩往門外走。

她望著他的背影,兩行清淚無聲地滑落。

卓堯,我們怎麼會變成了這樣子。

曾經的兩情相悅,此刻的兩兩凄涼。

她一直認為,兩情相悅是有兩種境界的。

兩情相悅的第二境界:當你說出你愛我,我回應說我也愛著你。這並非是最動心的愛情。我想,第一境界應是:你從未說,我從未提,可你知我心,我知你意,心證意證。就好像默默喜歡一個人,話癆的你,反而與他的話極少。在一起相處時,目光總忍不住轉向他,恰巧他也望著你。那種無法言語的心境,是第一境界。

過去的夜裡,兩個人各做各的事,她常會忽然喊一聲他的名字,他輕輕應聲,她不再說話,繼續做自己的事,是的,只要知道你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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