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遇見過,總好過不知世上有他 第二節

那一晚,疾風驟雨,停電了,他在床頭柜上點了一根綠色有抹茶氣息的小蠟燭。外面狂風暴雨,他無法想像如果沒有及時換瓦,狂風捲走了壞的瓦片,雨水傾瀉,屋內會變成什麼模樣。

若當初未曾離開小漁村,仍生活在這裡,小漫畫,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不是就不會分開?回到上海,你做了全上海最有名的女律師,我也成了傳聞中的地產大亨,我們的生活卻越來越遠。事到如今,我只想和你好好的。

他在颱風咆哮中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窗外竟是陽光燦爛,除了沙灘上的枯樹枝椏,被海風吹來的海藻,還有魚蝦。平靜的海面,絲毫沒有颱風肆虐的影子。

愛像一場颱風,轟轟烈烈,又來去無蹤。

他坐上返回上海的火車,在某站停靠時,他並不知道,對面相向而行的一列火車裡,坐著他最心愛的人。

回到家,看到何喜嘉正坐在沙發上和林璐雲說話,佟卓堯不悅:「我和你說過,不要來我家裡。」

林璐雲袒護道:「你怎麼這樣和何小姐講話,何小姐是我請來的客人,你自己不聲不響跑出去兩天,我就不能找個人來陪我聊聊天嗎?再說,黎回黎聲都喜歡何小姐。」

黎回拿著玩具槍,走到何喜嘉面前,說:「阿姨,你中了我的槍,怎麼沒有倒?」何喜嘉原本尷尬著,這時為了配合黎回,佯裝死去:「好痛,我死了……」

逗得黎回哈哈大笑,他將槍又指向了卓堯,嘴裡發出「叭叭」的聲音。

「爸爸,你也中槍了,快倒下。」

他很生氣,走到黎回面前,奪下槍扔在地上,攔腰抱起黎回就往樓上走並責備道:「爸爸跟你說過很多次,不可以用玩具槍指人,這很不禮貌你知不知道!」

「玩一會兒都不可以嗎?是何阿姨買給我的……」黎回委屈地說。

回到房間,他關上門,對黎回說:「咱倆不是說好了,安心等媽媽回來。你都說了討厭何阿姨,你怎麼能夠為了一把玩具槍,就不要媽媽了!」

「爸爸,我沒有呀,是奶奶說,只要我和何阿姨玩,奶奶就答應我,讓我見媽媽。」

卓堯聽到這裡,更是憤怒。真無法想像兩個孩子在這樣的奶奶教育下,會變成什麼樣子。

樓下的林璐雲朝二樓喊:「你這是哪來的氣往我孫子身上撒,你一回家就不高興,這個家在你眼裡,還是家嗎?你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你看得慣的那個人,倒是回來啊,她無情無義,你還牽掛什麼!」

何喜嘉拉拉林璐雲的胳膊,勸道:「林總,不要說了,都怪我,不應該來的,惹得你們不高興,我先走了。」

林璐雲拉住何喜嘉說:「不要走,在這兒吃晚飯,這裡我說了算。」

何喜嘉忐忑不安地留了下來。吃飯時,卓堯叫人送到房間,沒有下來一起吃。他太清楚母親的用意,母親也太低估他和曼君的感情了。

突然間,聽到樓下傳來一聲尖叫,接著是黎回的哭聲,母親在慌亂中大喊倪管家,他一驚,怕黎回淘氣出了什麼事,衝下樓,看見掉在地上的湯鍋和坐在地上捂住腿的何喜嘉,還有一旁嚇得直哭的黎回。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

荷姐忙把黎回摟在懷裡安撫,生怕嚇著了孩子。

廚房裡的阿姨膽怯地說:「我不小心……」說話間,舌頭都在打顫。

「我沒事,不要怪阿姨,上點葯就好了。」何喜嘉捂著腿說。

倪管家趕來了,招招手讓犯了錯的阿姨先下去,然後彎下腰查看何喜嘉的傷口。「何小姐,你這個腿燙得不輕,要去醫院的,燙傷可不是開玩笑,感染了就不好治了。」

何喜嘉固執地說:「不用不用,皮肉傷,哪有那麼嚴重,我自己回家擦藥就可以了。」說著慢慢站起身,可能因為太痛,眼淚在眼裡打圈,她強忍著繼續道,「佟董,我不能自己出去乘公交車了,能讓崔師傅送我回家嗎?」

「不行,你在我們家作客,又是為了保護黎回,要不是你,這被燙了的就是黎回了,怎麼能不去醫院看看呢。你看燙這麼大一塊,水泡都起來了,很疼吧。」林璐雲說。

原來是黎回在客廳里跑,結果端著湯的阿姨剛好進來,不知怎的,也許是地面濕滑,阿姨摔倒,湯也就潑了出去,險些要燙到黎回,幸好何喜嘉及時抱起了他,結果自己的腿沒有縮回來,被一鍋熱湯淋了個透。

「林總,我沒事,真沒事。」何喜嘉回絕。

卓堯沉默了會兒,做了一個讓人吃驚的動作。他彎下身子,抱起了何喜嘉,淡然地說:「不要說話,去醫院。」

他抱著何喜嘉,走進車庫,把她放在後排車座上。他開著車,往醫院趕。

「佟董,謝謝你。我沒有想到,你會親自送我去醫院。」何喜嘉怯怯地說。

「要不是你,被燙的就是黎回。我作為孩子的父親,應該送你去醫院,之後也會補償你養傷期間的工資。」他一副公私分明的樣子。

何喜嘉問:「我真的羨慕師父,你這樣堅定不移地愛她。佟董,在我師父之後,你有沒有喜歡過別的女人,哪怕是一點點的喜歡。」

「沒有,一個也沒有,一點也沒有。」他語氣堅定。

何喜嘉的臉上浮上一抹奇怪的笑意,不再說話了。

到了醫院,他抱著她往急診室走,恰巧碰上了也在醫院的任臨樹,遠遠的任臨樹就伸手指著他,直到走到了他面前。

「佟少,別人說我還不信,這麼大晚上,你抱著女職員往醫院跑,怎麼,中獎了?」任臨樹說著,眼神里滿是輕蔑,回頭朝身後望了望,又看看卓堯。

「她燙傷了腳,沒時間,我不和你多說,改天來公司聊。」

任臨樹望著卓堯的背影,感嘆:「這一舉動,該傷得我背後那個人多深啊。但願她今晚不會失眠。」

在急診室,醫生檢查了何喜嘉的傷後,開了葯,並囑咐她要定期來醫院換藥,只要在家休養,無需住院。

一切結束後,已是夜裡十一點多,他開車送何喜嘉回家,讓她暫時不要來上班了,並會安排家政上門來照顧她。他掃了一眼她住的環境,是快要拆遷的舊弄堂,衣服都高掛在巷子里,蚊蟲多,潮濕悶熱,下雨還會漏雨,她用一個盆接著雨水。

他開門出去時,回頭問她:「為什麼要放棄澳洲優越的環境,獨自來上海吃這種苦?」

她望著他,柔柔地笑:「我並不覺得苦。」

他點點頭,低頭從窄小的門中走過。

季東從家政公司找了一名阿姨去照顧何喜嘉,卓堯想,他也只能做這些了。

日後這件事,成了任臨樹見他後張口就來的笑談。

Y樓的工程還未到尾期,售樓部門庭若市,所有的門市鋪位以及住宅層搶售一空。任臨樹親自來到佟氏,參與下一步開業籌劃。走進辦公室,兩個男人一見面,就心照不宣地笑了。

「任總,這次你投資的回報可不小吧,事實證明,眼光說明一切。」卓堯坐在沙發上,遞了根煙給任臨樹。

「你不是戒煙了嗎?」任臨樹接過煙,點燃。

卓堯笑笑,輕輕理了理袖擺,說:「放縱一下,一個月後再戒。」

「她要回來了?」

「你是來談工作,還是來談私事。」

任臨樹彈了下煙灰說:「這世上不是哪個男人都能做到經得起考驗、耐得住時間、只愛一個女人。」

「任總你這麼說,看來你是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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